60、姥姥
暗無天日的萬陰山中，有人影在凄厲彷徨，將昔日至高無上的體面扔了個干干凈凈，甚至攪動的整座萬陰山都有點不太安生。
在那萬陰上，還有一座城寨，城寨中張燈結彩，鑼鼓喧天，好似在辦什么喜事。
男人，女人，老人，孩子，聚在一起，每個人的臉上都有笑容，各種笑聲混在了一起，讓這喜意的氛圍更為濃烈。
不過并不是這里有什么喜事，又或者是在過什么節(jié)，而是在這地方，夜夜皆是如此。
無論生前什么樣，但只要死了后來到了這里的，都穿起了綾羅綢緞，喝起了上等美酒，仿佛自此就是個人上人一樣，生活的無比幸福美滿。
是以，這里有枉死極樂之城的說法。
即死后方得人間極樂！
不過這時，很突然的，整座城寨劇烈抖動起來。只見那高大無比的城門，猛烈開合起來，有一些倒霉的人，直接被那兩扇巨大城門攔腰夾斷。
只是，這些被攔腰夾斷的人沒有立即死去，只是倉皇不安地一分為二，上半身用手抓地，快速爬開，兩條腿則跟無頭蒼蠅一般瘋狂亂躥，不時和其他人，亦或者另外的兩條腿撞在了一起。
城寨的下面，有兩條巨大石臂突然伸了出來，不斷拍打地面，讓整座萬陰山都跟著抖動起來。
“是誰！”
“是誰！”
一個瘋狂的沉悶聲音，從地底下傳出，聲音震動四野，更是化作層層聲浪。
“究竟是誰！”
“我要找到你！”
“我一定要讓你生不如死！”
萬陰山之主在無能狂怒，但除了把這城寨中的眾鬼嚇得彷徨不安外，就什么用也沒有。那一株扎根于此多年，得天獨厚的老槐樹，只是樹干上顯露出一張清秀的少女面容，掃了一眼后，便又默不作聲的閉上了雙眼。
其余的一些草木，依附于在老槐樹下，盡管免了那怒火的波及，但卻沒有這老槐樹這般鎮(zhèn)定，被嚇得一個個瑟瑟發(fā)抖。
“姥姥，我們該怎么辦呀？”一株藤蔓上冒出來一張?zhí)}莉面孔，扎著雙馬尾，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滿是害怕之意。
“什么怎么辦？”老槐樹樹干上那張清秀的少女面孔，再一次睜開了雙眼，她很困惑的看向了那一株藤蔓。
“山主老爺在生氣……”藤蔓上的蘿莉面孔很是不安，驚恐的說道。
“那就讓他生氣去唄！”清秀的少女面孔上，滿是不解。
山主生氣，關她們屬下什么事？
她們又不是山主的媽，這種事情難道還要她們去安慰的嗎？
“這樣好嗎？”那些草木，不由跟著出聲。
經(jīng)過這么一說，清秀的少女面孔，總算是后知后覺的反應過來了：“那要不……你們去安慰下？”
一眾草木連忙搖頭。
她們可不敢。
“那你們說什么？”清秀的少女面孔上，很明顯的翻了翻白眼，然后就用一根枝條，抽了一下樹底下的一個“繭”。
這是一袈裟化作的“繭”。
同時也是一個老和尚的護身法寶。
那個老和尚在發(fā)現(xiàn)自己不敵她后，以法寶化繭，包裹住自己，然后封住自己的五感六識，借此自保。
至于抽打這個“繭”，也不是她在泄憤，而是她純屬無聊。
扎根在這里太多年，她都忘了自己叫什么了。
哦，她好像本來就沒名字。
那沒事了！
老槐樹的枝條又抽了一下子那個袈裟“繭”。
……
萬陰山自成一域，早已經(jīng)從人間隔絕，因此萬陰山的動靜再大，也沒有影響到隔壁的寧無縣半分。
當夜幕降臨，滿縣的人都已經(jīng)在熟睡中，便是打更的更夫，都找了個地方，小憩一會兒。
而在一處有翻動痕跡的林地里，突然就有了些許動靜。
這塊土地里埋著幾具尸體。
那是被活埋下去的幾個女人，怨氣難消下，有兩道渾身幽暗，面孔蒼白的村婦身影，突兀的就出現(xiàn)在了這塊林地上。
兩個村婦下意識的對視了一眼。
頓時，那兩雙眼睛里一下子浮現(xiàn)慘綠色的光芒。
那是惡意實質化的表現(xiàn)。
幾個村婦被活埋，最終形成了兩個鬼魂。
“只有我們兩個嗎？”一個村婦還保留著生前不少的記憶，她出聲問道。
一口氣沒咽下，尸體又還在，是以她此時說的還是人言。
“看來她們都去投胎了……真好，她們下輩子沒準就是千金大小姐了。”另一個村婦說道，語氣中有著一股強烈的羨意。
在庸朝的撫民、愚民策略下，又有佛門大興，這世間的人，大多都是篤信有輪回的。
當人死后，就是新的一生的開始。
而今生受苦受難，來世必定大富大貴，做一回人上人！
今生困苦，只不過是在為前世贖罪，同時也是在為來世積累功德。
“就我們姐妹兩個命苦，還要在這人間走一遭。罷了，我們去送信吧！劉老爺可是說了，那萬陰山有極樂之城，只要我們去了，就可以享受人間富貴了！”
許是享受人間富貴的刺激，這兩個村婦立馬往她們生前記下的路走去。
這條路上，還擺放著劉興刀讓人做的一些標識。
這些標識活人看不懂，也不明白什么意思，但在鬼魂的眼中，是極為清晰明了的。沿著這些標識的指引，夜色下，這兩個村婦鬼魂一路走著，終于來到了一座獨木橋前。
不過她們不從橋上過，而是來到了橋底下，那里有一艘滿是水霉味的烏篷船。她們一過來，船上一身黑色紙衣的艄公便招呼起來：“你們的人頭稅，劉老爺已經(jīng)幫你交了，上船來吧！”
她們趕緊上去，艄公便立馬劃船。
在船上，這兩個村婦看向了船底下的水域，只見漆黑無比，猶如墨染，不時地，她們可以看到一道道半透明人影在水中掙扎。
見到這兩個村婦鬼魂在看船底下，這艄公就出聲道：“那些都是沒能交上人頭稅，然后被抓來的鬼魂。這些鬼魂要被泡在這黑水中，直到他們的家人湊夠人頭稅為止。”
“這當鬼也要錢吶？”
“沒錢做鬼都這么慘的嗎？”
兩個村婦一下子驚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