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凌喬坐在窗前,沐浴在冬日和煦的陽光里,夕陽把她的身影四周罩上了一圈金黃色,四十出頭的她,臉上已經(jīng)有了淺淺的細紋,但是五官依然精致,大大的眼睛和尖尖的下巴依舊能看出美人影子。
她攏了攏新剪的齊耳短信發(fā),瞇起眼看著遠處,兩年前,這里還是一片小平房,堪稱貧民窟的地方,如今已經(jīng)是高樓聳立。
可惜母親沒能看到,她十幾年前死于尿毒癥,如果她現(xiàn)在還在,大病醫(yī)保就可以維持她的透析。
想到媽媽,凌喬愧疚的搖了搖頭,記憶就像潛藏在心底里的小苗,你不碰它,它平靜似一粒種子,你一但打開回憶的閘門,它立刻瘋長起來,頃刻間枝繁葉茂,使她的思緒一下子回到十幾年前……
在奔馳的綠皮火車的車廂里,凌喬和妹妹凌林一邊看著窗外迅速后退的樹木,一邊小聲心事重重的聊著天,對她們而言,這次是姐妹倆第一次單獨的旅程,而且前途未卜。
前陣子,看到廠里出去的小姐妹們從外地大包小包的回家過年,身上的穿戴時髦又貴重,這對于她們這瀕臨倒閉,每人每月只有二百塊生活費的廠里人來說,簡直讓人羨慕得眼紅。
早就聽說,誰誰家的女兒在沿海城市下海,兩三年間已經(jīng)混得坐飛機、吃海鮮、買小車。
改革開放初期,廠里就有好幾個新潮的女孩去了港口城市,聽說沿海的女孩大都黑矮干瘦,高挑漂亮的北方的女孩特別受歡迎。
不過,女孩的家人們很接受不了這種,被人背后戳脊梁骨的感覺,甚至有的斷絕往來,沒想到幾年后,這些女孩子都穿金戴銀的回來了。
聽說有個女孩登機時,雙肩包里揣著十幾萬現(xiàn)金,當(dāng)時還沒有一百元面額的鈔票,十幾萬十元一捆的現(xiàn)金,一個小女孩背在肩上過海關(guān),安檢差點驚掉了下巴。
這對于掙扎在溫飽線上的廠里人來說,竟乎天方夜譚,萬元戶已經(jīng)不得了了,誰見過十萬塊錢??!漸漸漸地,就有人打聽她們?nèi)ツ牧?,也想跟著去賺大錢,很有種笑貧不笑娼的味道了。
今年春節(jié)過后,倆姐妹也決心出去闖一闖,那些出去的女孩一個個的還沒有她們倆漂亮呢,俗話說:樹挪死,人挪活。出去了規(guī)規(guī)矩矩做事,哪怕少掙點,也比在家里半死不活的強。
不過,海濱城市太遠,沒人照應(yīng)她們也不敢去,那就去江南吧,有幾個村里的小姐妹去年已經(jīng)去了,她倆也想去見見世面,最好還能掙點錢回來。
凌喬看著車窗玻璃上妹妹膠原蛋白快要溢出來的臉龐,她知道,就憑妹妹比自己高五厘米的身高和一雙靈動的大眼睛,走到哪里回頭率都高過自己,如果自己嬌是小型的,妹妹就屬于高挑型的。
“姐,你說咱們這次去找李潔她們能行嗎?你沒看到,爸聽說我們要出去找工作都急眼了!”
其實和李潔她們也不是太熟,她老公和她們都在一個廠子里,還是他介紹姐倆去他老婆那里打工的。
她們跟家里做了好多天的工作,說好多廠里的人都在一個飯店里,相互有個照應(yīng)之類的,爸媽才勉強同意,對于有著傳統(tǒng)思想的工人階級來說,非不得已,斷不會讓他們的寶貝女兒出遠門打工。
“唉!誰知道呢?走一步算一步吧,總之,放機靈點,別被別人賣了還幫別人數(shù)錢呢!”
妹妹點了點頭,垂下長長的睫毛,臉上留下一道好看的弧形陰影,“可……”她又抬起頭,張了張嘴,把剩下的話又咽了回去。
凌喬咬了下嘴唇,其實,她心里也沒底,畢竟,上學(xué)、工作、結(jié)婚、生子都是順理成章的事,她也不知道要怎樣放機靈點,而且,臨行前,爸媽千叮嚀萬囑咐,要她照顧好妹妹。
一想到拎著行李出門時,兒子張著小手哭喊著要抱抱,她心里就一陣痛。兒子三歲了,該上幼兒園了,老公每月的二百塊工資根本不夠生活,她這幾個月又?jǐn)偵陷喠飨聧徚?,這就意味著,這幾個月她將一分錢也沒有了。
凌喬是個多愁善感的人,她經(jīng)常說:人無遠慮,必有近憂,所以,自從兒子出生走,她就開始發(fā)愁,想到以后兒子結(jié)婚、生子都要比生個女孩多花好多錢,這也是她下決心丟下兒子出去掙錢主要原因。
把淚眼婆娑的兒子往媽媽懷里一塞,凌喬狠心地扭頭就走。
“哇~~~~我要媽媽!媽媽抱抱!媽媽抱抱!”
凌喬不敢再回頭,真怕再晚一分鐘,自己就會放棄所有的決心,舍不得走了。
本來,是想趁著老公上班,兒子午睡時候走,哪知道臭小子今兒怎么都不睡覺。在姥姥的懷里哭得聲嘶力竭,“媽媽~~媽媽~~嗚嗚嗚嗚~~~”淚水讓他的聲音一度哽咽。
“姐,等會,我回去抱抱晨曦吧?!?p> 凌林轉(zhuǎn)身要回去,凌喬伸手一把抓住凌林,拉著她頭也不回地快步往前走,凌林一步三回頭的說:“晨曦不哭,晨曦乖,二姨回來給你買糖,買小汽車……”
一直到走出好遠,轉(zhuǎn)了個街角,已經(jīng)聽不到晨曦的哭聲了,凌喬才松了口氣,忍住眼眶里的淚水,放開凌林,用手背擦了下眼,低聲說:“走吧!別看了。”
凌林快步追上凌喬,“姐,晨曦好可憐,從來沒見他哭這么傷心?!绷枇致曇粲行┒?。
“好了好了,別說了,等我們掙錢回來,別的孩子有的他都會有,不然怎么辦?別的小朋友吃零食、玩玩具,他就只能看著?”
“姐,想什么呢?”
凌林推了推凌喬,凌喬從思緒中回過神來,逼回眼里的濕氣,扭頭看著妹妹。
“廣播吃飯了,我們要去餐廳嗎?”
“不去,我?guī)У挠蟹奖忝妫贸鰜砼菖莩?,車上有開水?!?p> 臨行前爸媽給了500塊錢非讓她們帶上,說是窮家富路,凌喬心里明白,這錢可不能亂花,這次出門到掙到錢之前,就靠這500塊錢了,這還包括回來的路費。
綠皮車廂里人聲嘈雜,空氣污濁,人們都昏昏欲睡,吃完泡面,姐妹倆也趴下小桌板上睡著了。
“起來,起來,都別睡了?!?p> 有人推了推凌喬的胳膊,凌喬抬起頭來,引入眼簾的是一個大蓋帽,,她揉了揉眼睛,看清了是名乘警。
“你們幾個人?。俊背司瘑柕?。
“兩個?!绷鑶袒涡蚜肆枇值?。
“哼!兩個,下車后行李要不要了?”乘警板著臉。
“要啊,怎么了?”凌喬有點莫名其妙。
“還知道要?。縿e睡了,再睡,下車只剩下你倆了,看著點東西?!?p> 乘警一扶大蓋帽,轉(zhuǎn)身走了,一邊走一邊喊著:“都起來了,別睡了,看好自己的東西,馬上過賊城了......”
十個多小時后,火車終于停靠到站。
出站口,李潔正伸長了脖子對著她們使勁的揮著手。
乍一看,還真有些驚艷,在家里時,凌喬從沒看過她化如此濃烈的妝,腥紅的唇膏相當(dāng)搶眼。
“累了吧?你們吃飯了嗎?”
凌林四處張望著,點了點頭。
李潔接過凌喬手中的行李,爽朗的笑著,露出潔白的牙齒“那咱們打車回去吧,住的地方偏,晚上沒公交車了。”
說完,她伸手?jǐn)r了輛出租車,放好行李后,她們一起上了車,她和她們一起坐在了后排座位上。
交待過司機地址后,她轉(zhuǎn)過頭來,壓低聲音對她們說:“一會別說你們是姊妹倆?!?p> “你,”她指著凌喬,稍微遲疑了一下說:“你就叫小喬?!?p> 轉(zhuǎn)頭,又對凌林說:“你就叫-----林婷吧?!?p> 凌喬和凌林對視了一眼,狐疑的點了點頭,心里隱約不安起來。
盛夏光陰
愛是人類最美的語言! 母愛是天下最純粹的愛! 那血濃于水的親情啊~~ 是愛的血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