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陪杜善善齊夫人上香后，萇楚便一心窩在家里做年貨，一連五日都沒出門。一年最熱鬧的春節(jié)即將來到，年貨自然是最脫銷的貨品了，翌年生肖為馬年，萇楚早早便設計了幾款喜慶的卡通馬圖樣，讓輕鹿拿去做百來個琉璃馬。
輕鹿今日便去取回一匣子的琉璃馬，順帶著隔壁的魯嬸嬸回家來，一進屋便嚷嚷起來，“小楚，你說我家那個小子，干甚么跟著你爹去關外去。這都快大寒日還沒回來，可別趕不回來過年罷?！?p> “嬸子別急，他們自是要趕著過年回來的?！比O楚讓輕鹿給魯嬸子端上一杯熱茶，魯嬸子笑著接了，坐榻上，“嗨，我也不是怨你爹，就是尋思都快過年節(jié)了，還非得去關外運貨，可不是鉆銅錢眼里?！?p> 輕鹿聽著不中聽，“嬸子這話可說偏了，做買賣的不就這幾天能多賣點貨品么，多賺些銀兩好過年么。前些日子趕著我們大小姐出嫁，沒趕上時日罷了?！?p> 萇楚瞥了輕鹿一眼，只朝著魯嬸子說話，“嬸子別聽她的，阿爹他們就至多臘月二十五便會進京，昨日他讓城南的匯豐號帶了信回來的?！?p> 魯嬸嬸點點頭，“那極好，那極好，我今日回去告訴小關他爹，定是歡喜的很?！彼嬃丝诓?，只覺眼前正低頭裁剪布頭的少女，在朝陽之間，美成一幅畫。
“小楚，那納蘭家可有再跟你們……”萇楚抬起頭目光無波，平靜地看向一臉探究的大嬸，“嬸子可是想說甚么？”
“我可聽說，納蘭家可是和鈕鈷祿家已經(jīng)相看了，都傳言納蘭夫人極中意那七格格，說是出身高貴又嫻雅美麗，怕是多半要成了。”看著眼前的少女并無不悅，魯嬸嬸便撇了撇嘴，“要我說，憑她怎么好，也不能及你。你和你長姐兩人的相貌，那是整個京城也挑不出幾個更好的?！?p> 輕鹿總算是認同魯嬸嬸一回，“所以我家小姐，自然是要配最好的。那納蘭和昭算甚么好的，鈕鈷祿家稀罕就讓她們家的七格格嫁過去，跟我們有甚么干系?！?p> 萇楚笑笑，并不吭聲，低頭忙手里的活。
不過一刻，魯嬸嬸見無話便覺得無趣，向萇楚拿了一個琉璃小馬回去給孫子頑才回家。待輕鹿送魯嬸子出門后，轉回取了一封墨家仆婦送來的信。
滿紙都寫著墨梓多的憋悶，嚷嚷著讓萇楚務必去墨府看她，陪她頑。
萇楚啞然，那日在墨府喝得大醉而歸，委實失了顏面，哪里還敢再去。又一想，這墨梓多和嘉瑩格格被拘在府里，有一半也是因著自己攛掇酒醉的嘉瑩去向心上人表白所致，心中略有愧疚。
想了想，讓輕鹿取了一對琉璃馬和一對自己手繪的六色窗花，讓墨家的仆婦送了回去，轉告墨梓多最近家中事務繁忙無法前往，但答應道年后定會去拜訪。
此時，在鵝毛飛雪的盛京郊外官道上，萇老大正幫著五六個伙計抬著摔在雪坑里的木箱，箱子極大極重，想要從雪地里再抬到馬車上十分吃力。魯小關將氈帽掩住被凍得通紅的臉，步伐艱難地走過來，“叔，要不我們回盛京再歇一天走罷，這風雪太大，走不遠的。別凍在路上可遭罪?！?p> 一個正在搬運貨品的男子也道，“掌柜的，這大雪封路可不是頑的，被堵在荒野里，碰上了我們這里的狼，那就白瞎了。錢難賺，命更難得，掌柜的?！?p> 萇老大抬頭望望陰沉沉的天，又望望一路蜿蜒向南的官道，已被大雪掩蓋得嚴嚴實實。咬咬牙，“原想著能二十四回京的，不想這天氣太作怪。也罷，還是安全為緊。我們就回城里再住一天看看。小關，叔想回去過年哩！”
魯小關呲牙道，“叔，小子也想回去過年?？蛇@不是沒辦法么，走罷！”他擺擺手，示意前面的馬夫掉轉馬車頭。
突然，一個原低頭彎腰抬貨物的伙計，從毛氈靴中抽出一把短刃，迅速直撲旁邊的萇老大而去。萇老大天生機敏，眼角亮光一閃時便有了警惕，刀來時便避開了要害，用胳膊擋住刀的來勢，痛感立即從胳膊上傳來。
“叔小心！”幾乎是同時，魯小關喊了出來。
萇老大捂住手臂，朝那個假伙計低聲喝道，“干甚么！”
那假伙計舉著刀看了看，嘿嘿笑道，“可惜了，本是想在偏僻的道上動手的，可你偏想回去。只能在這里解決了干凈?！?p> 萇老大冷冷地看著那柄刀，“你是日月的人？不是將東西給你們了，還要取我性命？”
那假伙計陰惻惻地又笑，“自是拿到東西才要你性命，至于為何要你性命，難道你還不懂死人才會閉嘴的道理?！闭f完又撲身向前，舉刀便刺向萇老大。
萇老大迎著那人的來勢，一腳踢過去，假伙計偏過身躲閃開，又一刀往萇老大脖子上扎去。正要彎腰避開的萇老大，腳下雪泥一滑，竟是歪倒在地上。那假伙計更是趁勢往下一壓，對準脖子一刀就要狠狠下插。
“砰！”一聲巨響，假伙計震驚中應聲而倒。萇老大愣愣地看向聲音來處，魯小關正端著一把手銃，冒著熱煙，只見他扣緊扳機穩(wěn)穩(wěn)再射了一下，“砰”，假伙計倒得更快了。
緊接著，從官道兩旁冒出一隊黑衣人，一眨眼的功夫就將那假伙計的尸首抬了去，一句話也不曾說。
直到他們消失后好久，其它的幾個伙計都被嚇得呆在原地半響不敢動。
“叔，我們回城里先醫(yī)治傷口罷?！濒斝￡P讓伙計扶著萇老大坐上馬車，領著一行人回到盛京。
因穿著厚厚的棉衣和毛氈，萇老大的刀傷不太深，大夫只包扎了幾圈開得幾服藥，便讓回去好生歇息便好。
萇老大坐在旅店的客房里神情黯然，神色凝重，看著剛跨進門的魯小關問道，“小關，你……是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