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作何感想?
少女坐在位置上,單手撐著下巴,似乎是在等人。
她的確是在等人,但是所等之人,并不是那個對她心心念念的少年,而是一個滿臉胡茬的大叔。
“老師,好久不見。”來著一襲西裝筆挺,滿頭銀發(fā)整齊而又精神,看上去并沒有因為歲月而顯得衰頹。
“維多利亞的生物學家,來大炎做什么呢?”少女沒有抬頭,她的目光自始至終都投在桌子上,仿佛并不是她叫男人前來一般。
“那么,同樣是維多利亞大學的首席榮譽院長的您,又在這里做什么呢?”男人笑著說道,絲毫沒有為少女無禮的言語而顯得惱怒,相反,他的態(tài)度愈發(fā)謙卑起來。
很奇怪,男人在一個看上去比他小了不止二十歲的少女面前恭恭敬敬,甚至呼吸都在可以控制。
“從執(zhí)政官在驅(qū)逐令上簽字開始,我就已經(jīng)不是維多利亞人了?!鄙倥穆曇羝降?,仿佛說出的只是一件平平淡淡的往事一樣。
事實上,這件事對她來說的確只是豐厚人生履歷上不起眼的一筆,但是對于一個國家來說,卻是引起學界軒然大波的驚變。
“怎么,已經(jīng)連一杯咖啡都不愿意為自己的恩師提供了么?”少女淡然道,將架起的腿放下,又架起了另一條腿。
“當然不。”男人笑著,從遠處姍姍來遲的服務生手上接過了陶瓷杯,放在了少女的面前,“老師的習慣還是一點都沒有變呢?!?p> “在大炎,這算是尊師的禮節(jié)。”少女一手捏著杯柄,另一手捏住調(diào)羹,在杯中攪拌著。
“產(chǎn)自摩勒港的摩勒咖啡,學生一直隨身攜帶?!蹦腥苏f著,坐在了少女的對面,“不知道您可還滿意?”
“算是一般吧,看上去你的過往并不算滋潤。”少女放下了杯子,呼出一口氣,“咖啡豆的防潮工作有些攜帶了,口感欠佳?!?p> “您的要求一如既往的高?!蹦腥诵Φ溃澳敲蠢蠋?,來找我,為了什么?”
“帶著你的病毒,離開這兒?!鄙倥ы渚G色的眸中鋒芒畢露。
“這是您的個人請求?還是那個白衣仙子的話?”男人依舊在笑,順勢還架起了腿,看上去胸有成竹。
“都不是。”少女說,四目相對,“這是一個國家,對來犯者的話?!?p> “哦?大炎的話?”男人饒有興致地理了理自己的頭發(fā),“大炎不是歡迎外來者么?您就是這么招待我這個外賓的?”
“對朋友自然有美酒相待,但是欲作亂者,雖遠必誅?!鄙倥恼Z氣中帶上了些許的殺意。
“呵,老師的大炎話進步不小呢?!蹦腥四樕铣霈F(xiàn)了嘲諷的語氣,“我是來犯之敵的話,那您又算什么呢?”
“……”少女不語,只是看著男人。
“抱歉老師,學生這次不能聽您的話了?!蹦腥诵χ^續(xù)道,“如果您想阻止學生的話,盡可以試試?!?p> 西裝男的臉上露出了恣意的狂笑,他將一枚金屬制的徽章拍在了桌子上。
徽章在金屬的圓形底座上,是一個黑色的六芒星,接著,一個金色的國際象棋的“象”棋子鑲嵌其上,周圍是一圈源石上的詭異符號。
“那我們拭目以待吧?!鄙倥f著,起身離開。
男人目送著少女離去,坐在原地沒有動靜。
“老板?她走了。”服務生提醒。
“我知道,我腿麻了!扶我起來!”
只有西裝男自己知道,在少女凝視自己的時候,自己背后有多少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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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嘖,“黑塔”的雜碎,已經(jīng)這么迫不及待了么。”銀發(fā)少女走到了酒館的門口,遠處,一個同樣穿著黑色大衣的人向著此地急匆匆地趕來。
“凱爾希!”來人很快就沖到了少女近前,邀功似的遞過了一本筆記本。
“調(diào)查清楚了,死者都集中在鎮(zhèn)子東面,就是那個礦工家的周圍。”凌星說著,“按照鎮(zhèn)民的說法,這些死者有一個很有趣的共同點。”
“說?!鄙倥馈?p> “嘛,別這么冷漠啊。”凌星癟了癟嘴,“這些家伙都或多或少接觸過礦工的身體?!?p> “首先是這個,他是鎮(zhèn)上的醫(yī)生之一,礦工死的時候是他檢查的身體并且確認死亡。”
“然后是這三個,他們是礦工的工友,負責把尸體抬回來的。”
“還有這七八個,是礦工工友的親人?!?p> “……”
“嗯,大致情況就是這樣?!绷栊钦f完,喘了幾口氣,“可跑死我了。”
“辛苦?!眲P爾希點頭,“鎮(zhèn)上有外出的居民么?”
“沒有,我問了一圈,他們說“神明”下了禁令,禁止他們離開小鎮(zhèn)。”凌星說,隨后,他眉頭一皺,“不對啊,如果是想通過傳染病來擾亂大炎北疆的話,沒道理讓攜帶者都聚集在這個鎮(zhèn)子里啊?!?p> “而且如果是血祭什么的,那更沒有必要通過所謂的“神水”來延長這些家伙的生命了啊?!绷栊敲嗣掳?,“好不對勁?!?p> 北風吹過,雪花飛揚,冰天雪地之下,兩個穿著大衣的人站在酒館的門口,誰都沒有出聲。
“凱爾希?”凌星叫道,“你在聽么?”
“嗯?!鄙倥c頭,然而,躲閃的眼神出賣了她。
少女的腦中還在回蕩著那句話:
我是來犯之敵的話,那您又算什么呢?
“凌星?!鄙倥蝗唤械馈?p> “昂?”凌星懵逼,他沒見過凱爾希這種狀態(tài),似乎是若有所思,又像是若有所失。
“你對外國投誠的人怎么看?”凱爾希突然問。
“額,這個……”凌星不知道為什么凱爾希突然問這個問題。
“直接說最先跳出來的想法?!眲P爾希道,甚至上前一步,將凌星按在了酒館的墻上。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绷栊敲摽诙?。
“……”凱爾希退后了一步,凌星瞬間意識到了事情的不對勁。
凱爾希的大炎話實在是太標準了,對大炎的文化又太過了解——以至于多日相處之下,凌星忘記了凱爾希根本不是大炎人!
這個世界的凱爾希,的確是維多利亞人,雖然不知道為什么輾轉(zhuǎn)到了大炎,但是她的確不是土生土長的大炎人。
“那個,凱爾希,我……”凌星想要解釋,但是女孩兒伸出了手,堵住了他的嘴。
手套上還有些許的雪花,連帶著冰涼化作水珠進入了凌星的口腔。
“不用解釋什么,我在問你一個問題。”凱爾希道,“如果我的道路與世為敵,你作何感想?”
四目相對,凱爾希沒有放下手,她只是盯著凌星看,想從少年略帶金色的墨瞳中讀出什么。
良久,少女松開了少年。
她知道少年在想什么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