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拉木全天都在亂糟糟的屋子里收拾,為的是利落之后迎接房客。屬實令她不解的是,一個城里的年輕人干嘛要來這樣一座古舊的鄉(xiāng)野村莊,難道僅僅只為享受一份天然的安逸?一望泥濘的巷道,空得連一輛車影都沒有,滿處一派靜寂。把雜亂無章的房間整理得勉強可以住人了,烏拉木又將沙發(fā)套和窗簾拆卸下來扔到河里,讓河水給上面的塵土沖跑。
中午,噴到屋子各個角落刺鼻的殺蟲劑,沒多會兒烏拉木看見黑壓壓的蟑螂在地板上打滾,飛蛾沖擊門窗。這是一間雜物室,若不是那位吊梢眉的洛夫租住,這里將繼續(xù)臟亂不堪下去。然后,他踩著一架梯子裝在天花板上一個锃亮的燈泡,再又灑了空氣清新劑。
“洛夫先生,”烏拉木領(lǐng)著房客進(jìn)新添了家具的屋里看看,“可能簡樸了些?!?p> “挺不錯的。”漁夫提了個皮包,隨便掃了一眼基礎(chǔ)的陳設(shè)。
“您是清楚的,用不了多久這座村莊就要搬空了,也包括我。不知您是怎么想的——”
洛夫不等他講完,就說:“圖個靜謐的空間,和寬寬的院落?!?p> “您是具有隱士情懷的人?!?p> “可以這么說?!甭宸虬哑ぐ鼣R上靠窗的桌臺,“冬天我得回去,春末還會來的?!?p> “那您的工作是?”
“自由撰稿人?!甭宸蚧卮?。
烏拉木說:“愿主保佑您住的舒心?!?p> 正式入住以后,洛夫于一個日暮時分將窗前的薔薇以及院里的葎草全部拔除光了,用一把擁有很多鋸齒的工具把土地整平,有如空曠的田野。細(xì)雨蒙蒙的一個禮拜日,他從皮包內(nèi)取出一個橢圓的罌粟果實,捏開就能看到里面的小小的籽粒,就像粉碎的玻璃渣兒。雨天過了沒多久,泥土中長出了蓬蓬勃勃的秧苗。自打那一天起,洛夫無時無刻地不在觀察它們的長勢。
洛夫自城里往下面的村莊來,而村莊的人則往城里面擠。騎著一匹馬的烏拉木回到老房子便見著了滿院的罌粟花。仿佛撞到了魔鬼似的立時驚叫起來。他跳下馬背,撒開韁繩,對著撫摸罌粟葉片的洛夫說:
“洛夫先生您這是在做什么?哪兒來的這么多可惡的玩意兒!”
“我不懂您說的奇妙的話。”
“看清了,這可是披著美女外衣的嗜血惡魔!”烏拉木大聲說道,“洛夫先生,您做錯了事情,給了它們滋生的溫床?!?p> “NO,烏拉木?!甭宸蛘f。罌粟花嬌艷欲滴,在他的手邊綻放。
“它們是罌粟?!?p> “它們不是。是從一朵麥穗兒里取出來的籽粒?!?p> “荒謬可笑,”烏拉木哼了一聲,“洛夫先生您和它們之間必須有個決定,鏟掉它們還是您離開這兒。”
洛夫先生良久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