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的煎熬并不是來自于隔壁的如雷鼾聲……
姜羽在旁邊蜷縮成一團如同小貓一般的牧螓頭上輕輕撫了撫，看了看窗外泛白的天空，翻身坐起，除了某些被壓抑的沖動外，沒有一絲睡意。
從大巫眼中閃過的慌亂來看，今天中午去大殿八成不是什么好事，但能壞到那兒去，他心中也沒有頭緒，想來不至于死吧——他們?nèi)羰侵幌胍约旱拿?，何苦花那么大力氣?p> 他輕腳輕手起床，穿上一件暗綠色的對襟馬甲和一條黑色直筒長褲，換上布鞋，走到門口后回頭看了看仍在酣睡的牧螓。
“小傻瓜，可別再去做仆役了，過了這一關(guān)后，我們再好好謀劃未來?！彼淖齑饺鋭又瑹o聲訴說一句。
從這兒到大殿貌似不近，遇到的幾個壯漢都語焉不詳，聽得姜羽云里霧里，無奈之下，只好找了個人帶路。
沒想到，只走出去半個小時，他就遠遠望見在路上等待的大巫，帶路的漢子上去畢恭畢敬行禮招呼后，轉(zhuǎn)身回去了。
“這么早就等著了，還真怕我不去?。俊睆南惹笆窒掠率康纳駪B(tài)來看，大巫無疑是部族中地位很高的人，可姜羽已經(jīng)卸去了她的神秘，并沒有感到多大壓力，語氣中帶著一些戲謔。
“不去的話，你的麻煩會很大。”大巫又變得和先前一樣，全身都隱藏在黑袍之下，只是沒有故意用那些難聽的聲音，“不錯，你很有膽識，超過了我的估量?！?p> “嘿嘿，怎么了，你以為我會逃？”姜羽盯著她藏在黑色兜帽之下的明亮眸子，灑脫一笑，“不束腰的話，這件黑袍難看死了，反正這兒也沒有其他人，要不你把帽子取下來——不對，里面還有個面紗，一起取下來讓我看看行不？”
“……”大巫轉(zhuǎn)身疾走。
“喂，長這么好看卻不讓人看，太浪費啦。”姜羽快步跟上，繼續(xù)撩。
大巫突然站住，轉(zhuǎn)過身來，他跟在后面險些收勢不住，站定時，兩人只隔了十公分。
她眼中的嬌羞一閃而逝，退后半步后，遞過來一顆豌豆大小的黑色丸子，看著姜羽滿面疑惑地接過后，才開口說道：“這東西能救你的命，察覺到不對勁就趕緊吞下，一定要隨身帶好，千萬不能讓別人知道了，記住了嗎？”
“額，這是……藥？?！苯鸫蛄恐种械耐枳?，下意識地點點頭，“可我好了呀，靈力運轉(zhuǎn)也正常了，沒準現(xiàn)在你都打不過我，還用得著這東西？”
“這是鎮(zhèn)魂丹，你別問那么多了，相信我的話，就按我說的做?！彼卦诤谏得毕碌拿理嗔藥追粥嵵?，語氣也格外嚴肅，“不管發(fā)生什么，都不要慌張……用不了多久，你就能回來了。”
那雙眼清澈明亮，面對他的審視時沒有一點躲閃，半晌后，姜羽重重點了點頭，“好，我信你，但你能不能透露一下，一會兒在大殿上會發(fā)生什么？”
“沒時間細說了，這一路上可能到處都有族長大人的耳目，我們不能耽擱得太久——你干什么，為什么要抓著我的手？”后半句，大巫的語氣有些壓抑不住的上揚。
“我以前聽人說過，抓住手，就能感受到對方的內(nèi)心。”姜羽滿面正氣，感受著對方的小手，和牧螓相同的是，兩人的手都非常柔滑，指頭修長，如春蔥一般，但也有不同，大巫的手更具骨感，而且入手冰涼。
“有些道理，我能感覺到你心里在想些亂七八糟的東西?！贝笪缀币姷靥袅颂裘济?，抽出手轉(zhuǎn)身就走。
“我這不是疑兵之計么，真被族長大人的耳目看到的話，他們也猜不著咱們說的什么?！苯鹩悬c尷尬，嘟噥一句后跟了上去。
蚩尤可沒想過自己的大巫和“客人”會有什么，客人嘛，來都來了，就成了自己砧板上的肉，是蒸是煮還不是自己一句話？聽說大巫已經(jīng)煉制好了將羽送出大陣的符咒，他心情大好，一早就到了大殿外。
大殿外的平地上，幾個巫祝正在用看了讓人不安的暗紅色顏料和深色類似草木灰的東西畫著一個方圓十米的復(fù)雜圖案，他雙手抱在胸前，在一旁靜靜看著，直到視線中出現(xiàn)了大巫和一個健碩青年的身影。
“大巫辛苦了，這次一定馬到功成！”蚩尤壓抑不住的激動躥到臉上，一反常態(tài)地先開口招呼。
“族長大人深謀遠慮，是我九黎部之福。”大巫微微欠了欠身，又變成了那種難聽的類似鐵爪劃過玻璃的聲音。
“見過族長大人。”姜羽跟在后面，也微微欠身，打了個招呼，和印象當(dāng)中好勇斗狠，只知道無情殺戮的蚩尤不同，眼前的中年人雖然體型魁梧得有些離譜，但面相忠厚，目光沉穩(wěn)，怎么看也不像是奸惡之輩。
“哦？”蚩尤微微一愣后，投過來意味深長的一瞥，“羽副統(tǒng)領(lǐng)大難不死，必有后福。聽說你已經(jīng)開了天竅，我九黎部實力更上一層樓，可喜可賀?。 ?p> “托族長大人的福，羽一切都好?！苯鸩磺宄J里究竟賣的什么藥，暫時還是低調(diào)些好。
“好，好?！彬坑饶碇M下的胡須，笑瞇瞇應(yīng)道，“今日你配合著大巫，好好穩(wěn)固一下神魂，對了，我派來的美人怎么樣，還伺候得周到吧？”
“謝過族長大人，晨姐古道熱腸，做事細致周到，羽感激不盡?！苯鹉艘话杨~頭的細碎汗珠，心一橫繼續(xù)說道：“不過現(xiàn)在羽已痊愈，不該繼續(xù)享受恩澤，還請族長大人命晨姐回來。”
“小事一樁，不值一提，滿意的話就讓她留在你那兒，高興了你還可以娶她，我們九黎部的勇士娶幾個老婆有什么大不了的？”蚩尤揮了揮手，不愿再談這個話題，轉(zhuǎn)而看向平地上已經(jīng)完成的復(fù)雜圖形，“大巫，時辰差不多了吧？”
“差不多了?！贝笪卓纯刺焐笞叩浇鹈媲埃笆稚斐鰜?。”
姜羽詫異地攤開雙手，還沒反應(yīng)過來，就見到黑袍一動，下面伸出一只白皙小手，拿著個尖利的物事一晃，右手中指的指尖就冒出一顆黃豆大小的血珠。
詭異的是，血珠立刻飄浮起來，直直飛到平地上剛畫好的圖案中間，然后懸浮在那兒，滴溜溜打轉(zhuǎn)。
“走過去，站在血珠下面?！贝笪椎穆曇舨蝗葜靡伞?p> 好厲害的樣子，姜羽心中已有了些準備，也不多問，默默走到圖案中間站定。
大殿前偌大的平地上，其他人都已回避，只剩下蚩尤、大巫和姜羽三人。
隨后，大巫帶著奇特韻律的聲音響起：
“晝升雙日，夜懸雙月，我九黎族苦矣……”
本是艷陽高照的平地上方突然刮起陰風(fēng)，光線肉眼可見地黯淡下來。
“以血為引，聚天地之力……”
懸在陣法中心的血珠猛地亮起，慘白的光芒所到之處，那些古怪的圖案也一閃一閃發(fā)出亮光。
“以魂為引，定界外乾坤……”
姜羽的身影漸漸變得虛幻，在他眼中，世界扭曲起來，巍峨的大殿在晃動中變成了擇機噬人的怪異猛獸，近在咫尺的蚩尤二人也消失不見。
“……”
“以九黎之名……破！”
隨著“破”字出口，平地上的圖案中心閃過一道無法直視的亮光，姜羽的身影消失，陽光重新落下，照在大殿前方沉默不語的兩人身上。
蚩尤臉上已沒有笑容，一臉凝重，半晌后才緩緩開口：“成功了么？我們的勇士什么時候才能回來？”
大巫微微欠身，聲音中帶著一絲隱藏不住的疲憊，“一切順利，三個晝夜后羽副統(tǒng)領(lǐng)即平安可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