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記得我姨娘嗎
涼意透到心底,桃傾傾已經(jīng)快記不得這是第幾個最冷的冬天了。
夜里驚醒的次數(shù)激增,那張以為忘記了的面孔,總是一次又一次的清晰起來。
日子照常是要過下去的,一團亂麻也罷,沒有希望也罷。
許是到了鋮歷明武元年開春吧,桃傾傾渾渾噩噩的一年才在爆竹聲中結(jié)束,鋮國的噩夢也開場了。
先帝駕崩,雖有太子,但朝堂仍舊瞬間分崩離析了,明眼人都瞧得出來四王爺?shù)囊靶摹?p> 六王爺與北疆的婚事始終沒有定下來,倒是讓四王爺搶了先機,
那公主提出的遣散后院、只此一妻,絕不納妾的要求,四王爺都應(yīng)下來了。
春寒,桃傾傾以紗覆面,其實這不過是怕被蘇府認出來罷了。
正在坐診,一紫衣少女巧笑倩兮的進來:“桃大夫,今兒初一,我早些來了,這個月的清瑩霜我都定了?!?p> 這是城中富戶徐員外的幼女。
桃傾傾聽到初一,愣了愣神:“聽聞徐姑娘快成婚了,恭喜恭喜。”
徐姑娘柳葉眉一皺,帕子一挑,嘆了一口氣:“唉!何喜之有??!”又壓低聲音:“國有喪,只輕悄些,一頂轎子抬過門去就罷了?!?p> 桃傾傾聽聞這深切的交情言論,回道:“只要夫婦情長,親友祝福,那些都是虛禮罷了?!?p> 徐小姐也豁朗:“誰說不是呢,不過說了半晌,你還沒應(yīng)下我清瑩霜之事呢?!?p> 桃傾傾也爽快,走到柜臺后,拿出了一個玫紅色的木箱子,里面赫然陳列著六個碧綠的小瓷罐。
“這個月的都在這兒了,多的這瓶就當(dāng)是送你的賀禮?!?p> 徐小姐笑起來有些靜芳公主的影子,是個有福之人。
拿到想要東西的徐小姐,過了銀錢,寶貝的合上箱子:“好,那我就先走了,多謝桃大夫了,到時候一定要來喝杯薄酒?!?p> 桃傾傾笑著送她出門,也不應(yīng)承。
后院曬藥材的小廝問桃傾傾:“桃姐姐,你為何不應(yīng)下徐小姐的邀請?這練城多少人想攀都攀不上呢?!闭Z氣中不乏羨慕。
望著遠去的車馬,桃傾傾答道:“我只是個小大夫,要那么多人脈做什么?和掌柜的說一聲,今兒下午我家中有事?!?p> 小廝應(yīng)下,桃傾傾收拾了藥箱,卻也沒回桃府,只巴巴的往蘇宅去了。
今日是蘇曼寧的生辰,她特意繞了一圈,提上了城南的糕餅,一句禮輕情意重概括。
如今邊桃兩府之事風(fēng)波已平,雖還時不時成為茶余飯后的談資,但時間終究撫平了不少。
世仁堂也日漸得到了練城百姓的信賴。
面紗緩緩吹動素白的衣裙。桃傾傾的身材越發(fā)清瘦,也長高了些,頭發(fā)雜亂的挽起,倒是懷念起與年芷秀討論時興發(fā)飾的日子。
望著遠山,雙目空洞,她太思念慕余了,夢里也全是他的身影,昨夜最是離譜,竟夢見二人成了親。
晃晃悠悠,已走到了蘇府外,桃傾傾取下面紗,今日的蘇府一如既往的安靜。
遠遠就看見了何銘軒在蘇府外跺腳。
桃傾傾走近些打招呼:“何師爺?”
何銘軒被嚇了一跳,猛地回頭,面頰微微泛紅:“姑娘你是?”
桃傾傾才恍覺,摘下了面紗,何銘軒更為震驚:“傾傾,你竟還活著?”
桃傾傾嘴角泛苦,吐出一句:“師爺安好?!?p> 何銘軒嘆了一口氣,側(cè)身讓道:“我是其次,倒是蘇老夫人病了幾場,每每提到你們母女二人,總不禁潸然落淚?!?p> 桃傾傾望向緊閉的府門,臉上的稚嫩退散,越發(fā)像蘇翩然。
“我其實一直在練城,但畢竟也算待罪之身,怕連累了蘇府?!?p> 話音剛落,便聽得身后有響動。
桃傾傾回過頭,見蘇曼寧熱淚盈眶,手上的幾個盒子滾落在地。
“小傾兒。”聲音顫抖著,滿是難以置信。
桃傾傾也紅了眼眶:“小姨。”
蘇曼寧沖過來拉住桃傾傾的手,生怕一松手她又不見了。
迫切的詢問:“小傾兒,你這一年多都去了那里,都是怎么過的?”
桃傾傾據(jù)實說了,也說了自己的顧慮。
著實挨了蘇曼寧一拳:“你這丫頭,一家人怕什么連累不連累?我現(xiàn)在就去把你的東西搬回來,那老太婆你也別管了?!?p> 桃傾傾眼中卻是無比的堅決:“不用了,小姨,我歸根還是姓桃,祝你生辰快樂?!?p> 將另一只手上的糕點塞到蘇曼寧手上。
今日的蘇府確實也是冷淡得很,明明是充滿生機的春風(fēng),卻撩不動生氣。
蘇老夫人躺在病榻上,面前正立著一個喂湯藥的婢女,那婢女吹得仔細小心:“老夫人,慢些喝?!?p> 直到蘇曼寧將桃傾傾領(lǐng)到跟前,那一小碗藥將一半未到。
桃傾傾拉住要往里面走的蘇曼寧的衣衫,貼心的說道:“小姨,如今外祖母病得嚴(yán)重,我怕我突然進去,她會突然情緒波動,你先去同她說說,讓她有個心理準(zhǔn)備,平復(fù)下情緒?!?p> 桃傾傾是大夫,蘇曼寧自然是信的,微微頷首就抬步老婆,進去:“好,那你先在門外等等?!?p> 蘇曼寧進屋沒多久就叫了桃傾傾。
即便有了鋪墊,蘇老夫人還是激動得很,老淚縱橫道:“傾兒,真的是你?快過來,外祖母好好瞧瞧。”
言語間悲痛喜悅交雜。
在蘇府寒暄到了夜間,桃傾傾最終還是沒有留宿。
回到桃宅的第一件事,便是著急忙慌去了桃老太太的屋中探望,也巧了,桃老太太正鼻歪眼斜、口吐白沫。
桃傾傾不急不忙喂了一粒藥丸下去。
在一側(cè)等了半晌,老太太恢復(fù)了些精神。
言語中滿是難以置信的質(zhì)問:“是你這小崽子?”
見已至此,桃傾傾也不怕了:“祖母可還記得我姨娘?若不是因為你,她又何至于此?”
桃老太太驚恐的朝床榻里面縮了縮:“蘇氏私會外男,這是證據(jù)確鑿的,為何怪我?”
桃傾傾臉色一冷:“你當(dāng)真不知?當(dāng)年你為讓我聽命于你,對我姨娘下毒,我四處尋找解藥,那男子明明只是送藥的而已。”
桃老太太忽而笑道:“你如今要替蘇氏報那被毒之仇,我無話可說,可我還送了你一份厚禮,你與六王爺?shù)那榉值筋^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