茴湘

　　從年府回來后，邊氏還是張羅著，在花園擺了幾張方桌，上了些瓜果小食，一家人賞著月吃一頓團圓飯。

　　陸云春與郭櫻兒也上了桌，甚至連桃朝君素來不愛出門的妻子符美玉也抱著兩個孩兒出來了。

　　桃朝君的兒子桃明昭雖也年幼，但調(diào)皮得緊，現(xiàn)下正由邊氏抱著，把邊氏的頭發(fā)繚亂了幾根。

　　桃萬湖舉起酒杯：“今日中秋佳節(jié)，我們一家人齊聚一堂，有幾句話，我也顧不得面子了，我桃萬湖子嗣單薄，現(xiàn)下又添了云兒和櫻兒，只盼著你倆能讓我這府中熱鬧起來?！?p>　　陸云春與郭櫻兒頻頻應下，除還在哺乳期的符氏端了茶，其余各人也舉起了面前的酒杯。

　　一杯接一杯的下肚，沒多時席上幾人臉就微醺了。

　　此時邊氏突然嘔吐不止，抬起頭癡癡傻傻的笑，口水順著嘴角流下來，將一側(cè)的桃萬湖嚇得跳起，桃朝君慌忙抱過桃明昭。

　　她的貼身婢子夏喜拉住她隨意甩動的手：“夫人醉了，我這就扶她回去休息?！?p>　　桃萬湖厭惡的擺擺手，忍不住催促：“還不快些？”

　　桃傾傾瞧著她那架勢，許是吃了些興奮不止的藥，此時邊氏又跑回來，拉起桃萬湖的手，往自己的身上蹭。

　　桃萬湖也明白了個七八分，朝在坐的小輩們說：“夜已深了，你們便各自回院中去休息吧。”

　　也跟著扶起邊氏往梧桐苑去，夏喜神色慌張，婉拒桃萬湖:“夫人不過就是醉了，老爺交給我我吧?！?p>　　桃萬湖不言，表情嚴肅的扶著躁動的邊氏。

　　桃老太太叫住了桃傾傾:“傾傾，一道回去吧?！?p>　　桃傾傾乖順的攙著桃老太太。

　　桃老太太的目光一直定在桃傾傾身側(cè)的茴湘身上，今日翎兒有旁的事，橫豎是在桃府里面，便換了茴湘跟著。

　　到了清風堂門外，桃老太太非要將桃傾傾留下喝點醒酒茶:“免得明日頭疼，我讓楊媽媽給你煮茶湯去?！?p>　　進了屋子，今日多焚了安神的香，桃傾傾一個眼神，幾個婆子沖上來壓住了茴湘。

　　桃老太太朝著桃傾傾嘴里有詞“謀害主母的罪名，你可擔得起？”

　　桃傾傾不甚惶恐，無力的辯解：“我怎么敢啊，祖母?！碧依蟽A傾席上沒發(fā)作，偏偏等著到了清風堂才壓下茴湘。

　　楊媽媽打來了一盆清水，桃老太太讓人把茴湘的臉按到盆子里。

　　撲騰間，茴湘大聲叫嚷“此事都是奴婢一人所為，三小姐并不知情?！?p>　　與此同時，茴湘臉上的疹子麻子也開始脫落。

　　“這等子下作的東西，也敢搬出來，不怕連累了三小姐嗎？”桃老太太厲聲喝問。

　　桃傾傾在一旁唱和：“祖母，茴湘定然只是一時沖動?！?p>　　茴湘卻睜著滿是憤怒的眼睛：“我不是沖動，她就該死?！?p>　　桃老太太瞧著茴湘恨邊氏這個勁，心下是歡喜的，面上卻不得不維持著正經(jīng)：“主母因何得罪了你？讓你心生怨懟？還有你臉上這些疤痕是為何，從實招來。”

　　聽見桃老太太不再開罪桃傾傾，茴湘也松了口:“老祖宗，小姐，我家本在練城，原做些買賣草藥的營生，可三年前練城鬧匪賊，我家中數(shù)十口人慘遭迫害，我母親將我藏在一口枯井中才躲過一劫，我本上京來尋自幼定親的夫君，可怎奈他父親是個酸腐的秀才，一聽聞我家遭了滅頂之災，一頓棍棒將我打了出來，我暈倒在桃府門外，又逢桃府招買奴婢，我便將自己賣身在桃府，因為長相嬌美，我被邊氏調(diào)去了梧桐苑，邊氏的梧桐苑中全是十二三歲的清秀女孩，過了半年有余，我才知道自己進了火坑，還得從邊舅老爺經(jīng)常來桃府說起，有一日，和我同屋的姐妹被邊氏叫去給舅老爺奉茶，她一夜未歸，第二日是衣不蔽體的從夫人房中抬出來的，邊氏還說，我們都是他給舅姥爺備下的，若是誰在不識抬舉，便是那個下場，我很害怕，那段時間，每晚都會從邊氏房中傳出奴婢們尖叫的聲音，我再怎么提防，還是被舅老爺看到了，他那夜便叫我去奉茶，我只得假裝將容顏摔毀來逃過一劫，那舅老爺出手也是闊綽，給了我一筆銀錢，還囑咐我好好養(yǎng)傷，養(yǎng)好了將我抬回邊府，做個小妾，可是我不愿啊，又在臉上點了疹子麻子，梧桐苑的人聽說舅老爺要抬我去邊府，都紛紛來欺辱我，后來舅老爺見我臉上的麻子消不了，傷口也化膿了，眼看就是毀容的趨勢，便徹底舍棄了對我的心思，于是我便被送到了這里，梧桐苑來的幾個漂亮的奴婢都被邊氏叫去說過話，可是我只是個湊數(shù)的，加上這幅臉，自然沒人會覺得我會留下來，偏生我就留下來了，今日我趁人不備往邊氏酒中灑了她給我飲下的藥粉，以此來報復她。三小姐對我極好，茴湘所說句句屬實，望老祖宗開恩。”

　　“邊悅姿當真做了這等子蠢事？”

　　茴湘義正言辭道，做發(fā)誓狀：“我以我父母起誓，父母有靈，若茴湘所言有半句虛，便天打雷劈，不得好死?！?p>　　“我早知她是個蠢的，沒成想蠢到這種地步，你說的舅老爺是邊家二爺邊天甫？”

　　茴湘淚流不止:“正是，我們?yōu)榕珵槠偷囊膊恍枰裁大w面，可那院中還有些是外頭正經(jīng)人家的丫頭，拿銀糧逼迫人家簽賣，供人玩樂?！?p>　　桃老太太一拍桌子：“我桃家也是書香門第，怎會有如此齷齪之事，當初邊氏挺著肚子進門，我就覺得不是個善類，偏偏你爹惜她，加上這幾年借著邊家的勢順風順水，我也就不說了。”

　　桃傾傾慌忙給她順氣：“祖母消消氣?！庇謱χ钕妫骸败钕?，你今日放藥粉可是有何考量？”

　　茴湘跪在地上，忙不迭：“邊府的大老爺如今正在南域邊界，那邊天甫是歇在梧桐苑的，今日想必也有婢子服了藥被送過去，若是老爺過去撞見，不知會做何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