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別院中(下)
到后半夜,雪終是停了,桃傾傾聽著慕余輕微的鼾聲,偶還有老鼠吱吱磨牙的窸娑。
此刻猶如在夢中一般不真切,她恍然覺得自己已不是那個京都尚書府的三小姐了。
第二日清晨,難得有鳥兒在院子中嬉戲打鬧,桃傾傾起了個大早,找來了熱水,待著給慕余清理傷口。
慕余是個傷者,此時還在睡夢中,虛云便急急來報,將慕余從睡夢中拉出來。
桃傾傾立在一旁,不知該不該回避,幸而那主仆倆也沒避諱。
“主子,獄間出事了,隨軍大夫疑是疫病。”
慕余眼皮都未抬“那些個庸醫(yī)回京我便換掉。”
虛云一個勁的著急“主子,我瞧著像真的,原是一進(jìn)門去的一個上吐下瀉,渾身冒疹子,今早上便同他一個牢房的都起了?!?p> 慕余才睜開眼睛“你去鎮(zhèn)上讓那知府尋幾個大夫過來?!?p> “主子,這怕是不妥。”
桃傾傾插話道“王爺,我去瞧瞧,若是真的疫病,這才初期也好醫(yī)治?!?p> 慕余擔(dān)憂的望著發(fā)言的桃傾傾,想也沒想便拒絕了“胡鬧,若真是疫病,你這個小身板那扛得???”
桃傾傾說道“師傅常教導(dǎo)我,虛名不沾俗世,秉心欲醫(yī)天下。你就讓我去吧”
慕余見她決心已定,只得松懈“我越來越靠近真實的你了,而越靠近我又越喜歡你?!?p> 虛云在一旁干嘔,慕余給了他一記眼刀,虛云無奈攤了攤手“那我走?”
桃傾傾尷尬的咳嗽了一聲“虛云,你先去將起了疹子的與沒得的隔開來,再去燒些熱水,放入些蒼術(shù)和紗布一起煮開,晾干,分發(fā)給所有犯人,我再給王爺換一次藥。”
虛云已往外走,桃傾傾忽然想起“等等,找一個未進(jìn)過獄里的過來,每日給王爺換藥,若真是疫病,我們可都不能再接近王爺了?!碧撛票銣?zhǔn)備去了。
慕余揪著桃傾傾的衣角“你若是個男兒,那定然能造福一方百姓?!?p> 桃傾傾也頓了頓,若是個男兒,那她也不必困在后宅的爭斗中吧,但她并未接話,只認(rèn)真的綁著紗布。
宋子深不知從那里聽到的風(fēng)聲,嚷嚷著要一同去,翎兒也非要護(hù)在桃傾傾身側(cè)。
幾人紗布掩面。
桃傾傾只敢用絲線診脈,又?jǐn)]起患者的衣袖腿袖,詢問癢不癢痛不痛,心里的不安在確診那一刻反而安了。
一旁的虛云等候著“三小姐,這?到底如何?”
桃傾傾收起絲線回答他“是疫病無疑,想來是這獄中久無人住,又剛至寒冬,氣溫驟降,染了濕毒,你們可仔細(xì)些,這疹子確實是會傳染的,我去制點藥膏,虛云,你去安排要方便些,這里是不能住了,將竹苑整理出來,把這些犯人分疹子輕重關(guān)押過去。”
宋子深忍不住朝里看,虛云知她的想法,當(dāng)即說道“莫急,里面的還沒癥狀?!?p> 宋子深微微落了一口氣。
一群人戴著手鐐腳鐐被押往竹苑,宋子深不緊不慢的跟在涂歸季身旁,涂歸季癡傻著叫她姐姐。
宋子深小聲嘟囔著“混蛋,這下你該安心呆在我身邊了?!闭f完便眼中混沌。
桃傾傾趕上她的步伐,將她拉住“子深,你且慢,不要離那么近?!?p> 掩著面,也看不清彼此的表情“傾傾,染上了你也會救我的,孩提時期,我總以為我心悅你哥哥,可收到涂歸季寄來劫走你的書信時,我才認(rèn)清了自己的心,我想要的就是兩人種花養(yǎng)魚,下地耕種,你哥哥有經(jīng)天緯地之才略,不會是那個人,涂歸季才是?!?p> 桃傾傾試圖寬解她“可如今還得從長計議,我就不該帶你來,徒增你的煩惱,他現(xiàn)在的身份還不能夠與你過那樣的生活?!?p> 宋子深眼眶紅紅的,以為桃傾傾要趕她走“我知道的,傾傾,我不會再意氣用事了,你就讓我留下吧?!崩覂A傾左右搖晃。
禁不住她央求“好好好,我也沒說趕你走?!?p> 宋子深又看了看涂歸季的方向“那他這腦子怎么辦???”
桃傾傾也看向了涂歸季“他是全寨唯一一個沒受傷的,也是因為他不聽勸誡擄走了我,這才有了后面的事,應(yīng)該就是因為自責(zé),一時羞愧才會這樣,過段時間會好的?!?p> 方才說完話,桃傾傾只覺得眼前一片繚亂,直直栽了下去,頭痛欲裂,腹間疼痛。
毒發(fā)了。
強撐起意識,捏著針往手臂上扎去。
疼痛也并未更清醒些,從里兜掏出了一粒黑色的藥丸,這是師傅給她應(yīng)急用的,此番也顧不得了,胡亂往嘴里塞。
牢房中亂成一團(tuán),桃傾傾被抬了出去,因擔(dān)心慕余的強勢,虛云自作主張的請了隨軍大夫來。
剛把上脈,桃傾傾忽地睜開眼睛。
那隨軍大夫嚇了一跳“這位姑娘想必是中毒了。”
桃傾傾內(nèi)心憤怒,這還需要想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