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3：褚老先生

　　摩托鈴鐺聲逐漸靠近。

　　沈棠打聽完小跑著回來，故作神秘：“元良怎么不問我？不好奇那位的消息？”

　　祈善沉得住氣，平淡地說出讓人拳頭硬的話：“幼梨不是能憋住話的人?！?p>　　沈棠：“……”

　　日常想跳起來給祈善做個開顱手術(shù)。

　　“長這么一張嘴還能平安活這么大，當(dāng)真是難得。”沈棠揶揄吐槽，祈善卻連眉頭都不皺一下，她只好道，“據(jù)肉鋪屠夫說啊，那位老先生還是附近一帶的‘名人’，本家姓‘褚’?！?p>　　祈善問：“是哪個字？”

　　同音的姓氏并不少。

　　沈棠跟屠夫幾個特地打聽過，回答道：“應(yīng)該是‘取衣冠而褚之’的‘褚’，裝衣為‘褚’?！?p>　　聽到是這個褚，祈善的眉頭微不可察地皺了皺，只是沈棠在他身后兩步遠(yuǎn)并未察覺。

　　“褚……這個姓氏在辛國與庚國都少見?！?p>　　沈棠問：“哪個國家多見？”

　　祈善搖搖頭，對這個問題避而不談，話鋒一轉(zhuǎn)道：“除了姓氏，還打聽出別的？”

　　沈棠說道：“屠夫還說這位褚老先生是五年前被送到集市上廉價售賣的奴隸，當(dāng)時送來三十多個奴隸。又聽說奴隸原先有兩百多人，準(zhǔn)備拉到別處賣的，只是半路上發(fā)了瘟疫，死得只剩這么點兒，只能就近賣到孝城。因為染過瘟疫的緣故，奴隸價格非常廉價……”

　　祈善問：“五年前？確定是這個時間？”

　　沈棠仔細(xì)回憶屠夫的話：“屠夫那邊也記不太清楚，也可能是五年多幾個月……褚老先生就被月華樓當(dāng)做添頭打包給買走，一直到現(xiàn)在。我還專程打聽了月華樓是什么……”

　　話未說完，祈善道：“是象姑館。”

　　沈棠腳步一頓，眼神古怪地看著祈善的背影，嘀嘀咕咕：“你怎么會知道這么清楚？”

　　象姑館是什么地方？

　　一個男人女人都能去尋歡作樂的地方。

　　祈善并未正面回答，側(cè)首用叮囑小孩兒的口吻道：“幼梨還沒到懂這些的年紀(jì)。”

　　沈棠：“……”

　　她在內(nèi)心比了個中指。

　　你姐姐我早八百年成年了，謝謝！

　　祈善：“這位先生在月華樓做什么？”

　　沈棠一臉莫名其妙地道：“肯定是在后廚當(dāng)雜役啊。褚老先生一把年紀(jì)，沒力氣，重活也干不了，頂多幫著洗盤子刷碗送菜什么的雜事。他這把年紀(jì)，你說還能做什么？”

　　祈善：“……”

　　他賭三文錢，沈小郎君肯定想差了。

　　另外——

　　祈善口氣平淡地道：“此人有些古怪，矛盾頗多。先前跟他一番手談就能看得出來，他在文心言靈上的造詣并不低，至少不在我之下。這孝城還真是藏龍臥虎，有意思得很。”

　　沈棠詫異：“不在你之下？”

　　“或許，還在這之上?！?p>　　沈棠迷惑了：“既有這番才能，即便淪落到被象姑館買回去的落魄境地，也不至于在后廚做那么多雜活吧？他若想自己過得好些，應(yīng)該沒什么難度，但看他的穿著又不像。”

　　哪怕是奴隸那也是有一技之長的奴隸。

　　祈善斂眸冷笑了聲。

　　“誰知道他怎么想的？不過，說起‘褚’這個姓氏，倒是讓我想起一樁舊案?！?p>　　沈棠一聽這話，八卦之魂被喚醒，頓時來了精神——按照一貫的套路，所謂的“舊案”十有八九跟褚老先生有千絲萬縷的關(guān)系。

　　他即便不是當(dāng)事人也是當(dāng)事人的親眷。

　　這都是套路！

　　“什么舊案？”

　　祈善笑道：“天下百國，互有聯(lián)姻，姻親遍地。幾年前的辛國國力強(qiáng)盛，周邊小國以其馬首是瞻，不惜敬獻(xiàn)本國王姬入辛國掖庭。其中有位成為后妃的王姬就姓‘褚’?！?p>　　“哦哦，然后呢？”

　　祈善繼續(xù)給沈棠講故事：“這位別國來的‘褚’姓王姬剛?cè)胄羾赐?，便受到了辛國國主的寵愛，風(fēng)頭一時無兩，連盛寵在身的‘女嬌’鄭喬都要避其鋒芒。據(jù)說這位寵姬飽讀詩書，寬和仁慈，不多時又有身孕，大有入主中宮的潛力。結(jié)果妊娠五月滑胎，離奇暴斃?！?p>　　沈棠認(rèn)真聽每個字，生怕錯過重點。

　　“我賭這事兒背后肯定沒有那么簡單。”

　　祈善點頭道：“自然沒那么簡單，市井流言紛紛，有說寵姬與侍衛(wèi)茍且被國主發(fā)現(xiàn)，也有傳聞?wù)f寵姬腹中的胎兒其實是鄭喬的。而就在這之后不久，鄭喬歸國，辛國出兵滅殺寵姬故國。據(jù)說滅國的時候，辛國國主還暗中下令屠城，將那個小國的王公勛貴好一頓折騰……看辛國國主的態(tài)度，估摸那些市井流言有幾分真。當(dāng)然，也有可能是鄭喬使詐，為了歸國順利謀害嫁禍這位寵姬?！?p>　　沈棠：“……”

　　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風(fēng)水輪流轉(zhuǎn)”？

　　辛國也干過滅國屠城的事兒，折騰人家王室，不給戰(zhàn)俘一點兒尊嚴(yán)，現(xiàn)在輪到鄭喬滅殺辛國，不僅copy辛國曾經(jīng)的騷操作，還玩出了新花樣，讓辛國王室王姬【裸】【身】獻(xiàn)降。

　　這叫“青出于藍(lán)而勝于藍(lán)”啊。

　　沈棠猜測道：“元良的意思是這位褚老先生有可能是那個小國的王室成員？”

　　“這不好說。有可能是，也有可能不是?！北粶绲哪莻€小國最大的姓氏就是“褚”，范圍太大，身份不好確定，但肯定跟辛國有仇怨。

　　祈善緩緩?fù)鲁鲆豢跐釟?，暫時壓下胸腔翻滾的復(fù)雜情緒：“先不說這些，沈小郎君，我們先去下榻處安定下來，其他的慢慢來?！?p>　　接下來一段時間都得在孝城消磨了。

　　沈棠無所謂地聳肩：“一切都聽元良的。”

　　人生地不熟，只能指望這位“引導(dǎo)NPC”。

　　祈善將沈棠帶到一處位置偏僻的小宅。

　　宅子雖小卻是五臟俱全，處處透著主人的精巧心思。宅子主人是一對上了年紀(jì)的農(nóng)家夫婦，看外表有五十許。二人剛一出現(xiàn)，老婦人便笑著迎上來，領(lǐng)沈棠去她的房間。

　　房間臨近院落，拉開木門便能看到院中天井，祈善住隔壁。待老夫婦離開，她問：“元良跟這兩位認(rèn)識？”

　　老夫婦跟祈善交流透著熟稔，像是舊識。

　　祈善道：“認(rèn)識，有五六年了吧……”

　　沈棠眉頭一挑。

　　不知是不是她多疑，莫名在意“五六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