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花在每天日復一日的辛苦勞作中,除了我爸劉建留下的一點鈔票,每年除了解決吃飯問題外還存下了一點積蓄。但,能有多少?一個家庭主婦兼任地里干活的農(nóng)民,每天圍著家里好吃懶做的二老,和雞鴨豬牛,除了青春逐漸老去,再節(jié)儉也存不下多少錢財。
一個婦人家還是得有個長久的依靠,有個持續(xù)奮斗的奔頭。
我不知道我媽為什么還不能看清她的處境,我爸過年過節(jié)才偶爾回來一次,她得到了什么?身體慰藉和心里安慰少之又少,幾乎無。
無怨無悔幫著他贍養(yǎng)了三年的父母,還想不明白。
除了嫁雞隨雞嫁狗隨狗的封建觀念,沒別的理由了。
在第三年春節(jié)過后,她終于懷孕了。
在家里的地位變得重要起來,我爺爺奶奶閑了三年的手腳變得忙碌了。我爺爺會牽著牛去田塊上吃草,會去山里砍柴,而我奶會去地里種玉米,會去把肥沃的豬草割回來,會和爺爺一起幫著犁地,插秧……
我媽媽就在家里把豬草放進碾碎機里變細,然后燒柴煮豬食喂它們,然后再炒個小菜悶米飯,等著爺爺奶奶回家吃飯。
似乎我爸也回來得勤快了,這回不是光帶營養(yǎng)品了,還給我媽帶了她喜歡吃的小餅干,偶爾買些化妝用的眉筆,潤膚霜給她用。不可思議地,我爸爸還給我媽帶了一顆鑲著閃閃發(fā)光的鉆石戒指。
懷孕三個月的時候,他們一起去集市帶我媽打了耳環(huán),在外面買回來的金耳環(huán)就派上用場了。
剛打耳環(huán)不過三天,我媽聽店員說,三天就可以戴耳環(huán)了。
時間一到,我媽二話不說,戴上了,耳朵上血淋淋的,費了好大力氣。
我媽媽后來跟我說這件事的時候,我已經(jīng)打過一對耳洞了。我笑她,至少得一個月才能戴的,我說她沒福氣戴金耳環(huán)。
她就不說話了,臉色喪喪的,沒有她滔滔不絕講她多能干那樣的神氣勁。她屁股離開長板凳,走開了。
我習慣性去看手機,不管她。
不過,想起她戴耳環(huán)的迫切,應該是心里無比開心吧。結婚三年的金耳環(huán),金項鏈,鉆石戒指一下子都齊了。
她每天都帶著,無論去哪里也好,偶爾去地里摘菜都沒有取下來過。
逢人還不忘說一嘴她的首飾。
別人說她苦盡甘來,有孩子就好了的萬能句在她身上也靈驗了一遍。
不過我媽可能真的不是享福的命,耳朵發(fā)炎了。
扎得耳朵一遍遍出血也戴不進去,無奈,收回小盒子里。
還好有其他的。
懷孕期間,我媽發(fā)福了,她倒不像現(xiàn)在的我們那樣在意,吃得多,我爺爺奶奶還高興。
那時候懷孕生孩子在村里也能夠解決,我媽對于開五指十指的壓根不懂。
只知道肚子疼得厲害,然后就被爸爸和爺爺奶奶急急地送到生孩子的專門一個小地方。
接生婆動作熟練,隨著我哇哇大哭,一個女娃降生了。
我當時哭得厲害,爸爸和爺爺非常地開心的,兩手無措地抱著我,哄著我開心。
我可不聽,來到陌生的地方就哭個不停。
而在場的我奶奶就沒怎么笑,臉色很臭。
我爸爸只請了幾天假,大概五六天他就又出去了。
大概是照顧我媽的這幾天還算貼心,我媽整天都是樂呵呵的,即使接下來幾天我奶奶敷衍著伺候,她還是笑臉相迎。
半個月不到她就能下地干活了。
為什么不多休息休息,我媽也想的,但,有人抱怨啊。
我媽一有空就給我喂奶,然后就把我給我爺爺奶奶帶,爺爺喜歡我,一直跟奶奶搶孩子。
我奶奶就直接給他,自己去調(diào)豬食,或者喂雞去了。
我媽媽又去了地里挖土種玉米。
到了豐收的時候,鄰居都是看著我媽擔著滿框的玉米,或者稻谷回來的,好多次熱心的鄰居哥哥大叔會幫忙一起給我媽分擔重任。
閑話倒是沒有,畢竟我媽眼里只有她丈夫孩子。
逐漸我媽不再是那個沒結婚之前,養(yǎng)得白白凈凈柔柔弱弱的女孩了。她皮膚變得暗黃,曬得太陽多了,皮膚也頂不住老去。手里腳上出現(xiàn)了繭子,腳上更嚴重,厚厚的。指甲特別硬,里面總有土垢在,久而久之,指甲不再粉嫩,又厚又黃黑。
她開始用剪刀剪去它們,然后又投身勞作中。
而我是怎么長大的呢?
我媽似乎總在干活,在我斷奶后,都是爺爺帶我滿地跑,從此以后他去老王家還是老李家我總在他身邊。
奶奶不怎么打牌了,因為家里多了張嘴,她需要幫我媽的忙。
我奶奶忙家里的活,我媽管外面。
但也沒有多少可支配的余錢,我媽媽在她能力范圍之內(nèi),給我買甜甜的零食——白砂糖。
我的衣服大多是別人家小孩穿不了的衣服,所以總不合身。
去別人家次數(shù)多了,在我的眼里別人家要更好。
和我一樣大的小孩有玩具,有漂亮的新衣服,還有布娃娃,可愛的發(fā)夾……她們和我是不一樣的。
自己整天灰頭土臉,沒有女孩樣,頭發(fā)都亂成一團。
有一次我偷偷地用剪刀給自己剪頭發(fā),一刀頭發(fā)一個坑。
我爺爺見了,笑得肚子直疼,嘴巴都要合不攏了。
那一天我家格外開心,大概,是被我丑到了吧。
我媽已經(jīng)是家里家外的一把好手,二話不說,給我剃了個光頭。
那個時候我四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