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上火

　　《高原如夢》的劇本很好，不是因?yàn)樗眠^第二屆夏衍電影文學(xué)大獎，事實(shí)上這個大獎的含金量有待考量，因?yàn)槟菍孟难芪膶W(xué)獎的其中一位評委正是尚競。

　　之所以說它是個好劇本，是因?yàn)樗鼪]有一點(diǎn)多余的廢話，只是用事物之間看似偶然實(shí)則必然的聯(lián)系告訴觀眾，生活沒有戲謔，沒有荒誕，沒有自以為是和浮夸炫耀，有的只是生與死。

　　再見和分別就在一線之間，這是高原給予的殘忍，也是高原教會的態(tài)度。

　　………

　　除了兩支mv，這是楊琛第一次拍戲，算是他的出道作品，所以他給予了足夠的重視。

　　劇本翻到起了毛邊，筆記也做了不少，臺詞背到滾瓜爛熟，一閑下來就向劇組的那些前輩演員請教，時不時還會拉著車笑一起對戲。

　　所以，當(dāng)正式開機(jī)的時候，楊琛的心態(tài)就像是面對考試的學(xué)霸，不僅不覺得惶恐，反而感覺躍躍欲試。

　　但是讓楊琛沒想到的是，劇組開拍的第一場戲就卡了殼。

　　尚競坐在監(jiān)視器前，一遍又一遍地喊咔，一遍又一遍地重拍。

　　楊琛實(shí)在是想不明白，這場開頭的戲這么簡單，就是三個新兵一起抽著煙瞎扯淡，能有什么難度？

　　他還特意看了拍出來的東西，臺詞、表情、動作、節(jié)奏，基本一氣呵成，也沒找出毛病。

　　問了尚競，尚競只說是味兒不對，差點(diǎn)兒意思，需要磨一磨。

　　楊琛本以為是尚競手握導(dǎo)筒，第一天想要來個殺威棒，甚至針對的有可能就是自己這個投資人，但他初次拍戲，更多的是抱著一個學(xué)習(xí)的心態(tài)，也就沒放在心上。

　　但是沒想到第二天的拍攝依然如故，尚競就一口咬定味兒不對，一遍又一遍地重拍。

　　如此一來，不僅是楊琛、楊樹、王大志三個演員累，劇組的工作人員更累，一時間不說是怨聲載道，至少也是士氣低迷。

　　當(dāng)天晚上，劇組收工以后，楊琛特意單獨(dú)約了尚競吃飯，他知道自己可能是想錯了，尚競并不是在針對自己，殺威棒也不是這么個打法。

　　那就確實(shí)是表演出了問題？但是問題究竟出在哪兒？

　　要知道劇組每天的花費(fèi)可不是個小數(shù)，而這些錢也不是大風(fēng)刮來的，那可都是自己的錢！

　　再讓尚競這么任性下去，別搞到最后不僅電影沒拍成，錢也沒了，那才是一地雞毛，不夠鬧心的！

　　但是到了飯桌上，兩人卻沒聊幾句。

　　面對楊琛的問題，尚競有些心不在焉的，顧左右而言他，仿佛一點(diǎn)兒也沒把拍戲的事兒放在心上。

　　楊琛那一刻只覺得一股邪火躥上來，差點(diǎn)兒就想破口大罵。

　　一部破電影，你以為你是王佳為還是張一謀？

　　楊琛心中翻騰，面上卻不動聲色，深深吸了一口氣，把心中怒火強(qiáng)壓下去。

　　一頓飯不知滋味地吃完，楊琛當(dāng)晚就給楊森打了電話，讓他盡快趕過來，如果尚競繼續(xù)這么不知所謂，后續(xù)的投資就直接給他掐了，五十萬就當(dāng)是喂了狗。

　　崽賣爺田不心疼是吧？

　　楊琛掛斷電話，心緒翻涌，模模糊糊地睡著了。

　　劇組開機(jī)第三天，拍攝依然如故。

　　只是一場戲，磨了三天，還是根本沒有什么難度的戲。

　　不說到底有沒有毛病，就算有，也完全沒有什么必要磨上三天。

　　其他人都已經(jīng)麻木了，只有楊琛盡管面上如平湖，但心中的那股火氣卻越燒越旺。

　　當(dāng)初答應(yīng)投資這部戲，是因?yàn)橄虢柚懈偟娜嗣}資源拿到一張影視制作的入門資格證，以及為了之后的《武林外傳》項(xiàng)目做籌謀。

　　盡管此時晨露影視文化公司已經(jīng)邁進(jìn)了影視圈，等《激情燃燒的歲月》播出之后更是算得上登堂入室，而且這些更多是因?yàn)閺埣o(jì)忠，與尚競關(guān)系不大。

　　但尚競畢竟做到了他承諾的事，楊琛也不是那種卸磨殺驢的人，所以當(dāng)初說好的投資楊琛也沒打算變卦。

　　說白了，兩人之間的交易并不是一張簡單的入門資格證，因?yàn)闊o論一個圈子有多么封閉，只要跟利益掛鉤，就沒有鈔票邁不過去的門檻兒。只要有錢，能辦得到的人多了去了。

　　一張證不值兩百萬，一部可能會賠錢的電影也不值兩百萬，此時的尚競更不值兩百萬，但是加在一起，當(dāng)時的楊琛給他們劃上了等號。

　　直到現(xiàn)在，一場戲磨三天，有劇本，有臺詞，燈光、攝影、收音、場記、服裝、道具等等職能人員一應(yīng)俱全，而且還不是什么有深度的文藝片，磨個屁?。?p>　　最關(guān)鍵的是，楊琛試圖與尚競溝通，只要尚競給出一個能站得住腳的理由，楊琛也是可以理解的，畢竟文藝工作者嘛，有時候犯一些文青病也是可以理解的。

　　但是這種交流明顯被尚競單方面拒絕了。

　　楊琛已經(jīng)決定，等楊森到了之后，就讓楊森出面把資金給斷了，掐住他的喉嚨問一問，這部電影還拍不拍了？

　　如果不想拍那就一拍兩散！

　　只不過這個惡人卻不能由自己來做，以后畢竟是一個圈子里的人，就算撕破了臉也要隔上一層紗。

　　“沒事的，導(dǎo)演也不是在針對你，別上火?！避囆ψ叩侥局樧谝贿呅菹⒌臈铊∩砬埃崧暟参?。

　　楊琛收拾心情，笑了笑：“我沒事，就是拍攝進(jìn)度一直推進(jìn)不下去，有點(diǎn)兒煩。”

　　“還說沒事兒，你嗓子都啞了?！?p>　　楊琛愣了一下，張嘴“啊”了兩聲，發(fā)現(xiàn)嗓子是有些干澀，聲音都不對了。

　　面對著車笑終于還是沒忍住抱怨道：“三天時間，天天說那么長的臺詞，還一遍又一遍，而且還要抽煙，是個人的嗓子也受不了??！”

　　車笑從包里取出一盒潤喉糖遞給他：“吃兩顆潤潤嗓子，你可是個歌手。下次拍抽煙的戲你可以拿在手上不抽啊?！?p>　　“主要還是心煩?！睏铊〗舆^來，吃了一顆，又問車笑：“你要不要？”

　　“要。”車笑應(yīng)了一聲，在楊琛身邊坐下，看著他拆糖紙，安慰道：“導(dǎo)演也是為了戲好，無非是多拍兩天的事。我看他的壓力比咱們做演員的大多了?！?p>　　“大個屁！”楊琛無視車笑伸過來的手，直接把糖塞進(jìn)了她的嘴里，“你知道不知道，這部戲是我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