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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風雪

第十六章 瀟湘漁火坐黃昏

歌風雪 隱于春秋 2802 2021-11-10 22:28:51

  距離京城不遠處有兩條江。這兩條江不似東海般浩浩湯湯,而是寬廣又平靜,江面似一塊綠得透亮的翡翠,亂人心扉。

  那條明顯更寬的江叫瀟江,瀟江較之另一條江,更加深不見底,更加悄愴幽邃。瀟江很長,據說其源頭在極西的雪山,瀟江的水是富有力量的。縱然被兩岸峰巒圍繞,他依舊不急不緩地按照自己的節(jié)奏行進著。那么沉默,那么孤獨,那么莊嚴肅穆。

  但有了湘江的瀟江卻顯得多了幾分人情味兒。湘江是瀟江的支流,兩條江時而匯聚時而分離,在若即若離中,湘江——這看似依附于瀟江的江實則是獨立的。

  湘江的水很甘甜純凈,住在湘江兩岸的百姓無論是洗衣還是做飯,用得水都是從湘江中舀出的。

  在前朝大建時,文人志士最喜歡隱居的就是兩個地方,一是山陰,二就是這離詭譎云涌的京城不遠卻山清水秀的瀟湘?;蛟S有人不解,會問:瀟江湘江不是兩條江嗎?怎么現(xiàn)在又叫這塊地方瀟湘了呢?其實在大宣,百姓習慣性地將某地附近有名的景物乃至名人聯(lián)系在一起,就像人們說“東海”,說得也不一定是海,他們說得還可能是東海附近那片武人自由的地方。而瀟湘,也可以說是瀟江湘江交匯處的一方土地。

  這兩條江自大宣建國以來就被奉為“圣河”,連歷代帝王也會定時巡察這兩條江。主要原因其實還要從三百年前的帝師袁淳弘說起,袁淳弘當年在大宣定都時親自游走于大宣的大江南北,最后上奏宣太宗:瀟湘此地依山傍水,可福澤萬民。圣上體恤百姓,堪稱千古明君。若圣上定都于此,大宣必長久不衰。這一通馬屁拍得宣太宗龍顏大悅,雖然他知道這話很多都是虛的,沒有什么東西是能萬古不衰的,但有人拍馬屁,宣太宗內心自然是很高興的,于是他當即拍板定都之事:“朕以為袁愛卿所言極是,定都之事就按袁愛卿所言吧!”

  而要說另一個原因,就是大宣的前朝大建屬火德,而大宣滅建,屬水德,太宗皇帝這才那么痛快地答應在瀟湘附近定都。

  瀟江旁,住著個年輕畫師,本來這畫師并沒有什么好說的。這畫師是個溫文雅爾的女子,她很文靜,她的世界里仿佛只剩下了作畫,她在孤寂的世界中獨自徘徊,與她相伴的,只有畫和那個三歲的孩子。她畫天空中通紅的流云,她畫那繁花似錦畫那百鳥朝鳳,她畫平靜的像一面鏡子的瀟江,她畫同她一般盡顯歲月靜好的湘江。她畫山清水秀的瀟湘,畫瀟湘淳樸的百姓。

  這畫師啊,是十年前搬到瀟湘來的,人們只知道她是從江南來的,至于她的家在哪里,這早已不重要了,生逢亂世,尚且自顧不暇,家?只是一種奢望罷了。

  畫師輕嘆一聲,想起了幾年前逃難來到這里的公子,那公子曾經說過他要改變這一切,可這怎么可能?皇室掠奪江湖氣運,不體恤民情,世家各自為營,拉幫結派?;实凵星覍Τ⒏械搅Σ粡男?。能在朝廷身居高位的都不是什么簡單的人物,想要在這群老油條手里撈到什么,談何容易。世家甚至不愿與皇室通婚。年輕女畫師望著正翱翔于天空的雄鷹,苦笑道:“鷹再大,終歸還是鳥;天再廣闊,也不過是一座大一點的囚籠罷了?!比松谑?,不管是誰都會受到約束,連皇帝都有憂,更別提尋常百姓了。

  憂,長存于心間。真正無憂之人,除了醉酒的詩仙張渠成,怕也只有那位天下第一了。

  女畫師拾起手中的筆,在一張白宣上勾勒出一男子的輪廓,她手腕輕抖,一個溫潤如玉的形象躍然紙上,女畫師放下毛筆,白皙的手托著腮,似是若有所思。

  四年前,一個公子闖入了這片安靜的土地。他出現(xiàn)時滿身血污被人追殺,他闖進了她家的院子里,打破了她本來寧靜的生活。要說意外,他的出現(xiàn)絕對是她生命中最大的意外。

  “救……救……我……”男子還沒說完就在她懷中昏迷。

  她皺起眉頭,本來不想惹麻煩,可看到男人清俊的面容后猶豫了。救?還是不救?

  門外有“噠噠噠”的腳步聲傳來,她迅速把昏迷了的男人拖進柴房,把他藏在了亂蓬蓬的干草堆中。

  一群蒙面人已經闖進了院子,明晃晃的刀光閃過,朝她砍來,她閉上了眼睛,預料中的刺痛并沒有到來,只是脖子感受到了陣陣涼意,她慢慢睜開眼睛,一把刀架在了她的脖子上,為首那人問道:“有沒有看到一個黑袍的人從這邊經過?老實交代!”

  “往那里去了?!彼闷鹗滞鶘|指。

  “希望你沒有騙人?!泵擅嫒死浜咭宦?。

  那么接下來就要殺人滅口了嗎?她想。

  她再次合上眼皮。

  風拂過,地上的落葉被風攜起,像高處像遠處飄去。幾棵大樹的葉子在風中“沙沙”作響。就連原本看上去像靜止般的瀟江也微波蕩漾。

  “走?!币蝗撕鹊?。

  又是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來也匆匆,去也匆匆。一如亂世的浮萍,只能隨風飄搖。一切仿佛靜止了,死一般的寂靜。

  過了許久,她猛然睜眼,魚兒仍在水中游弋,幾聲清脆的鳥鳴打破了死寂,一切都恢復了秩序。院子里空蕩蕩的,好像那伙人壓根就沒來過。

  女畫師回神,眼里滿含復雜,她抬眼望著南遷的候鳥輕聲道:“或許,你和我就像飛鳥與魚,可望而不可即?!?p>  夕陽西下,兜兜轉轉秋又至,人生短短幾個秋?女畫師含笑望著院里奔跑嬉戲的孩子,“阿蕭,看到了嗎?我們的孩子已經這么大了。他長得很像你?!?p>  皇宮

  夕陽墜入京城遠處的高山,慢慢被吞噬?;蕦m里爬滿了陰影,而陰影的角落,則有一個身穿蟒袍的年輕男人,他眷戀地看著夕陽,淺淺一笑,溫柔地說道:“馬上我們就能團聚了。”

  金鑾殿上,

  一個身著龍袍的中年男子震怒地說:“什么?你說那逆子在外有了孩子?”

  龍椅下,一個錦衣男子跪著道:“回圣上,這件事二皇子可能不知?!?p>  “好好好?!被实蹥獾煤佣纪崃耍澳呛⒆拥纳甘鞘裁慈??”

  “據錦衣衛(wèi)查,孩子的生母是個畫師。”

  皇帝一拍龍椅,“這逆子膽子越來越大了,一個畫師怎配得上皇家。”

  錦衣男子冷漠地說道:“陛下息怒,不過皇家血脈流落在外……”

  “你先退下吧!”皇帝擺擺手,“這件事且容朕想想。”

  錦衣男子緩緩退出宮殿。

  皇帝揉著太陽穴,對身后的李公公說道:“三皇子也已經十八了,到了婚配年齡,傳朕旨意,謝氏長女知書達禮,蕙心蘭質,品貌出眾,與恭王天造地設,朕特許謝氏長女為恭王之妻,擇日成婚。”

  “喏?!?p>  良王府

  一暗衛(wèi)對一蟒袍男子說道:“啟稟良王,陛下把謝氏長女賜婚給了三皇子?!?p>  蟒袍男子沒有任何憤怒,反而笑道:“看來我這父皇是要給老三鋪路了?!?p>  房間內另一個俊美男子搖著折扇,“二皇子?。∧梢⌒牧藛?!”

  “這謝氏,可是四大世族之一,您兄長溫王娶的只是一個二流財閥的嫡女,而三皇子此次被賜婚世家長女,皇上可是對三皇子重視的緊呢!”

  “哈哈。”蟒袍男子非但沒有意識到危機感,反而哈哈大笑,“難道父皇會立老三為太子?他只是想讓我與老三相互制衡罷了。”

  說完,他又補充道:“這些年本王積攢的勢力,老三這蠢蛋看不出來,我親愛的父皇心里可是倍兒清楚呢!”

  “看來良王很有把握?!笨∶滥凶印芭尽钡靡宦暟颜凵群蠑n。

  “再等一年?!彬勰凶有攀牡┑┑卣f道,“馬上就沒人能阻止本王了。”

  “那就祝王爺早日成功了?!?p>  蟒袍男子不再說話,而是靜靜地凝望著窗外的圓月。

  月有重圓時,佳人卻不在。

  良辰美景,卻難掩內心的空虛,蟒袍男子端起酒杯,對著嵌入空中的白玉盤,“阿湘啊,以前你常說夜是世間最難熬的,可是你看,有了這輪明月,這夜似乎也就不難熬了?!?p>  寄心與明月,千里伴君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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