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璃轉(zhuǎn)而面向官員和差役,“可以了,都起來吧?!?p> “謝殿下!”她們這才搖搖晃晃起身。
云璃用手帕擦拭破曉上的血跡,然后把劍插入劍鞘封存進琉璃紫匣。
她移步來到任初堯身前,“事情原委,你且細細道來?!?p> 任初堯愣了一下,他沒想到璃王殿下會找他詢問緣由,她對他就這么信任嗎?
搖了搖頭,他趕忙跪地說道:“回稟殿下,一切的源頭要從十年前說起。草民的母親是個商人,思想開放,她不愿意草民碌碌無為,長大后依附旁人,就將草民送往蒼穹國。
“草民讀書十載,學成歸來后發(fā)現(xiàn)自己的家成了別人的府邸。多方打聽,才知道母親因為走私商鹽被抄家問斬,草民不信,想要為母親討回公道??稍诹鹆?,男子的地位低入草芥,草民根本沒有機會為母親申冤。于是草民暗地里調(diào)查,終于發(fā)現(xiàn)了抄家的真相。
“僥幸逃過一劫的管家告訴我,母親根本就沒有走私食鹽,一切都只是城主殺人斂財?shù)氖侄??!?p> 他的聲音有些發(fā)抖,情緒也越來越激動。
“草民知道自己人微言輕,就設計成了城主的裙下臣,以此換得查閱檔案卷宗、古籍秘錄的權限。草民本想找出城主誣陷母親的證據(jù),還母親一個公道。
“可沒成想,這一查,竟牽扯出鏡城半數(shù)以上的官員。她們的罪行藏匿于只言片語中,草民一一摘錄,再一個個地去驗證。
“待所有真相水落石出,草民頓感無力,鏡城官官相護,百姓苦不堪言,天高皇帝遠,沒有人能拯救我們。草民一怒之下燒死城主,自知無法茍活,索性將那些貪官污吏的罪行一并寫下,宣之于眾?!?p> 琉璃國女尊男卑,當中把自己委身于人的糗事說出,無異于自損名節(jié),這需要莫大的勇氣。
任初堯的身子顫抖著,回憶起城主對他的蹂躪和自己假意逢迎的姿勢,他只覺一陣惡心。
云璃看在眼里,她蹲下,環(huán)抱住任初堯。
“任初堯,你聽吾說,吾知你是被逼無奈。令尊枉死、鏡城黑暗,吾也有責任。對不起,沒能選拔出廉潔公正、愛民如子的官員。對不起,沒能時時關注鏡城,致使百姓民不聊生。對不起,吾來晚了?!?p> 聲聲歉意,字字含情,每一句都落到了任初堯的心里。
仿佛涓涓細流淌入心底,讓它干涸的內(nèi)心得到滋養(yǎng)。
他對琉璃國的恨、對女帝的怨、對官員的惡,都被幾句話輕輕化解。
他抬頭,落日的霞光包裹在云璃身上,為她渡上一層光暈。
此刻的云璃周身散發(fā)著金光,仿佛降臨人間的天神,拯救眾生。
他被這盛景迷了眼,久久不能回神。
云璃見他不再發(fā)抖,將他扶了起來,“吾問你,鏡城地處邊界,這邊的風土人情與國都何異?”
任初堯只巴巴地盯著云璃,云璃提高聲音。
“吾問你話,為何不回?”
任初堯驚醒,“殿下恕罪,草民想起往事,一時失神?!?p> 云璃耐心又問了一遍,任初堯回道:“回稟殿下,邊界之地受兩國文化影響,百姓多是一夫一妻制?!?p> 云璃又問,“可有影響?”
任初堯搖頭,“草民生于田間,幼時常見街坊鄰里夫妻相伴,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忙時彼此幫持,閑時攜手出游,并未覺得有何不妥。
“母親白手起家,父親在一旁協(xié)助,生意做起來后,一家人搬到了城里??沙侵械纳畈]有想象的幸福,這里官員夫侍成群,還有奴隸往來買賣,雖然富庶,卻并不快樂?!?p> 云璃總結,“所以在你心里,并不提倡一妻多夫?”
任初堯嚇得跪地俯首,“殿下誤會,草民絕無此意!只是在草民看來,一個地方的典治,合適最為重要?!?p> 云璃點頭,“你說得對,地域不同,風俗不同,又怎能一概而論?任初堯,你懂隱忍、知進退、有計謀、不徇私…如此人才,擔得起城主之職,你可愿意做鏡城的城主,護佑這一方百姓?”
任初堯大驚,“殿下,草民是男子啊,琉璃國有規(guī)定,男子不得做官?!?p> 云璃隨意點了一名差役,“吾問你,他來做城主,你可心服?”
差役抬頭,黝黑的皮膚也擋不住眼睛發(fā)出的光芒,“服!師爺仁心智慧、體恤百姓,若能做城主,定是百姓之福?!?p> 云璃又問其他的差役,得到的都是一致的答案。
任初堯仍然推辭,“殿下,草民不過一介書生,擔不起城主之職啊?!?p> 云璃開口,”我只問你,愿不愿意做這個城主?”
任初堯頷首,“草民…不愿!”
他知道,若是自己做了城主,云璃必定會被詬病彈劾,甚至可能觸動琉璃國根基,惹怒女帝。
云璃失望開口,“看你痛罵貪官污吏時義正辭嚴,吾當你是有鴻鵠大志的人,想不到竟是個拿不出手的。也罷,你想遠離喧囂、孑然一身,吾不強迫你,你走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