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貌丑孟仵作
孟晚尋倚靠在閣樓欄桿上,今夜無星也五月,只有屋檐下懸掛的兩盞燈火陪著她。
從景王府回來后,她便一直坐在這里。
寒風(fēng)將發(fā)絲吹亂,打在她的臉上,她無心去整理。
不知為何,此刻的她格外想家,想那個雖然只有她一人,三餐四季卻從來不缺的家。
隨著在靜夜響起腳步聲越來越近,殷風(fēng)止來到了閣樓。
殷風(fēng)止在孟晚尋身側(cè)席地而坐,片刻后,他開口打破了寂靜。
“孟姑娘,明日我要離開盛京了,多謝你的招待,這幾日給你添麻煩了?!?p> “這么快?”回過神的孟晚尋看向殷風(fēng)止。
昏黃的燈火下,他的目光溫暖悠遠,像是來自古舊的家鄉(xiāng),令人放松下來。
殷風(fēng)止一手放在屈起的膝蓋上,一手托頭,望向?qū)に廄S外因風(fēng)擺動的樹影。
“我不喜在一個地方逗留太久,聽說北疆已落雪,急著去看呢?!?p> 孟晚尋雙唇翕動了兩下,略遲疑后,道:“今日景王殿下的酒后失言,請殷公子莫要見怪。”
“怎會見怪。”殷風(fēng)止爽朗一笑,“若非看你不愿意,我倒很樂意多你這么一個妹妹。”
“我不是不愿意,是反感殿下強行安排這種事?!泵贤韺o奈地解釋道。
她來自另一個自由平等的世界,在這里的卑躬屈膝,也是無可奈何,為了生存。
可在生存之外,她不想繼續(xù)受人擺布。
殷風(fēng)止打量著戴了面具的孟晚尋,若有所思道:“或許景王殿下有他自己的想法?!?p> 孟晚尋冷哼了一聲,沒好氣道:“他就是身居高位太久,習(xí)慣了居高臨下,不顧他人感受?!?p> 殷風(fēng)止笑了笑,沒有說話。
孟晚尋瞧他通透的模樣,問道:“你知道殿下為何要你我結(jié)拜為兄妹?”
殷風(fēng)止依舊只是笑著,沒有回答這個問道。
“我們不妨以善意去揣度身邊人做的一些事。”
孟晚尋對此不敢茍同,道:“那柳清清呢?我也要以善意去揣度她?”
“呃?!币箫L(fēng)止被她問住了,頓了頓后,笑道:“她算不得你身邊人。”
“景王殿下更不算了……”孟晚尋小聲嘀咕道。
一個是身份尊貴的皇子,一個是相貌丑陋的仵作,他們之間的距離算得上是天邊人了。
殷風(fēng)止將帶來的畫卷遞給孟晚尋,“這幅畫留給你做紀念?!?p> 孟晚尋欣然接過來,慢慢打開畫卷,發(fā)現(xiàn)是她的畫像。
她帶著面具,站在一片藥草田中,遠處是青山,近處是清溪。
天邊有一抹鮮艷的落霞,落霞之中有幾只歸巢的倦鳥。
整幅畫卷色彩明艷,氣氛溫馨。
畫上的孟晚尋雖戴著面具,看不到面容,可杏眸卻明亮有神,看起來神秘又迷人。
“多謝殷公子。”孟晚尋輕輕收起畫卷,含笑謝道。
翌日清晨,孟晚尋堅持要將殷風(fēng)止送到盛京城北門外的十里長亭。
馬車在長亭處停下,孟晚尋掀起簾子,發(fā)現(xiàn)騎馬的殷風(fēng)止已經(jīng)下馬,快步前往不遠處的長亭。
她抬眸看去,發(fā)現(xiàn)趙舒岸也來送殷風(fēng)止,身旁還跟了柳清清。
因昨晚宴席上的不愉快,她不愿意去長亭,便獨自在車馬旁等待殷風(fēng)止。
左手包扎起來的柳清清看向孟晚尋,對趙舒岸行了一禮,“殿下,我去請孟仵作過來。”
不等趙舒岸點頭,她就來到了孟晚尋身邊。
“孟仵作,怪冷的,不如去長亭坐會,殿下與殷公子還要小酌幾杯?!?p> 孟晚尋盯著笑意溫婉的柳清清,冷冷問道:
“柳姑娘心里明明巴不得我凍死,為何還能裝出這副善解人意的模樣?”
貌丑的人戴著面具,心丑的人也戴著面具。
只是柳清清的面具,比她戴的面具,更便于偽裝。
柳清清捂嘴一笑,“正是因為這點子風(fēng)凍不死你,我才特意前來請你去亭子里?!?p> 對柳清清的言行,孟晚尋只覺得百思不得其解。
“我與你無冤無仇,甚至還幫你靠近殿下,為何你要與我過不去?”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p> 柳清清緩緩靠近孟晚尋,目光陰冷。
“你不必明白我是為了什么,我也不會讓你明白的?!?p> “既然如此,我們也沒什么好說的,離我遠點。”
孟晚尋想不通一個相貌丑陋的仵作,身上能揣有什么璧,柳清清真是瘋了。
突然,柳清清變了個面孔,一把抓住孟晚尋的雙手,哀求道:
“孟姐姐,請你原諒我,原諒我以前做的那些傻事,以后我再也不會了。”
“演技未免過于拙劣?!泵贤韺っ媛秴拹海噲D掙脫開柳清清。
可柳清清抓得太緊,她只得用力一甩。
“??!”
柳清清大叫了一聲,因孟晚尋用力過猛,她重重地朝后摔去。
與此同時,孟晚尋只覺得臉上一涼,面具被柳清清順勢扯掉,她的面容暴露出來。
趙舒岸與殷風(fēng)止聽到動靜,已朝這邊奔來。
面具被柳清清拽在手中,孟晚尋只得用衣袖遮住臉。
“怎么回事?”
趙舒岸看了一眼摔倒在地,額頭上磕出血的柳清清,質(zhì)問道。
“我想拉孟仵作去長亭,可她不愿意,將我推倒?!?p> 柳清清被寄風(fēng)扶起,她用帕子捂住額頭,怯怯地看向孟晚尋。
“都是我的錯,我不該因為擔心孟仵作著涼,就強人所難?!?p> 殷風(fēng)止奪過她手中的面具,伸到孟晚尋跟前。
孟晚尋接過面具,沒有急著戴上,而是放下衣袖,露出了那張滿是疤痕丑陋至極的假面孔。
“這就是我的真實面容,丑到不忍直視,我戴面具,不是為了裝成美人,只是為了不嚇到旁人?!?p> 她昂首挺胸,一臉坦然,語氣不卑不亢。
面具之下還有一副虛假的面孔,就是為了防止遇到柳清清這種人,今日就派上用場了。
若孟晚尋沒有準備,今日多半就要暴露真容,后果將不堪設(shè)想。
趙舒岸臉色一沉,冷面霜眉,語氣慍怒:“寄風(fēng),送柳清清回去!”
殷風(fēng)止幫孟晚尋戴上面具,又拍了拍她的頭。
“看來我走后,你要保護好自己了,莫要輕易用善意去揣測一些人?!?p> 孟晚尋知道他指的是柳清清,會心一笑,輕輕點了點頭。
柳清清以為自己贏了,殊不知無需他人動手,她的無知愚蠢,足以讓她一敗涂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