僵硬，十分僵硬，比林國安的膝關節(jié)還要僵硬。
林國安應酬完，司機送他回家。周健坐在副駕駛座，忐忑地聽著林國安不斷地在打電話。他們在外地的一個項目審批出了一點問題，林國安正遙控聽取工作匯報，一聽施工方案要調(diào)整，林國安就知道，只有兩個字：加錢。
要林國安加錢，心情自然不會美麗。
周健從來不敢在需要提錢的時候來找沖，又無聊又緊張地捏著手機，隨時準備著迎接董事長的怪話。
林國安的千元機超級耐造，一個電話整整打了四十幾分鐘，遠遠地都看到了林家的院子，還沒結(jié)束。
“第一天干工程？規(guī)范都把握不好，你們帶腦子了嗎？”林國安正在發(fā)火。
周健還是捏著手機，甚至悄悄地解了鎖，開始刷朋友圈。
突然，手機上進來一個陌生電話。
周健一愣，立刻接通。
“周健嗎？我消防支隊宣振華。”對方開門見山。
“宣支隊長，你好！”周健立即道，還悄悄轉(zhuǎn)頭望了望依舊在打電話的林國安，“什么事？”
宣振華道：“你們林董一直在通話，是不是手機壞了。讓他趕緊給我打電話，凱歌受傷了?！?p> “什么！”周健驚呼起來，這回也顧不上林國安心情如何，趕緊轉(zhuǎn)頭，“董事長，宣支隊長電話，說凱歌受傷了?！?p> 林國安當即把手機一扔，搶過周健的手機：“什么情況！凱歌受傷了？嚴不嚴重？”
“你聽我說，先別緊張，我也是才知道。凱歌他們下午執(zhí)行增援任務，是槽罐車起火，你也知道凱歌是業(yè)務骨干……”
林國安吼道：“說重點！”
“吸入有毒氣體，已經(jīng)送醫(yī)搶救，新海中心醫(yī)院，我現(xiàn)在正過去?！?p> 林國安臉色一變，對司機道：“立即去新海中心醫(yī)院?！?p> …
出現(xiàn)中毒癥狀的一共有五名消防員，全部立即送醫(yī)，目前沒有生命危險。
見到林國安的那一刻，宣振華神情慚愧：“不好意思啊，老林，沒照顧好你家凱歌……”
林國安臉色鐵青，咬咬牙，卻說了句讓人意想不到的話。
“先不說這個了。孩子干了消防，這點覺悟我還是有的。醫(yī)生怎么說？”
“沒有生命危險，但不確定是否有后遺癥。目前正在做檢查。”
一想到“后遺癥”三個字，林國安差點當場撅過去。
當年兒子非要當消防員，他不知道查了多少職業(yè)危害，就現(xiàn)在還有國外電影拍什么消防員及入有毒氣體變成智障的情節(jié)。
林國安再有覺悟，也不能想象那個站出來就能+50分的帥氣兒子變成個智障啊。
他恨恨地看一眼宣振華，從林凱歌選擇消防這條職業(yè)道路起，他就覺得兒子是被宣振華拐跑的。
宣振華知道他心思，拍拍他的肩，低聲道：“我還有其他家屬要接待，有什么都沖我來，別跟我們其他同事撒氣啊。”
林國安白他一眼：“不至于。但你要記住，這是凱歌第二次遇險了?！?p> 第一次是涵洞里困了將近兩天一夜，那次林國安差點崩潰，簡直永生難忘。
一個護工推著一張移動床過來，床上躺著的病患還穿著消防訓練服，一瞬間所有家屬都沖上去，林國安沖在了第一個。
果然是林凱歌。
他的救援服被脫下放在床邊，只有一件貼身的藍色訓練服，臉色蒼白，看到林國安，低聲喊了一聲：“爸，你來啦。”
“怎么樣?。俊绷謬步辜钡貑?。
“沒事。”他聲音嘶啞，呼吸特別急促，胸部強烈地起伏著。
“不說話了，安靜些啊?！绷謬驳?。
一名醫(yī)生跟過來，確認林國安是家屬后，說檢查下來沒有大礙，也不會有什么后遺癥，但目前會有氣短胸悶，皮膚也會呈些微藍綠色表現(xiàn)，都是中毒的典型癥狀。
醫(yī)生建議留院觀察二十四小時，之后回家靜養(yǎng)，短期時間內(nèi)不能劇烈活動。兩周后才能恢復訓練。
這都不是問題。
甚至林國安聽見醫(yī)生這么說，又心疼，又有點高興。
這臭小子，這回讓你還嘴硬！
林國安活動著有舊傷的膝蓋，不知道是不是剛剛太過緊張，膝蓋又變得無比僵硬。但林國安想，兒子嘴巴再硬，你還硬得過我這膝蓋？
…
第二天，二十四小時一到，林國安立即派人把林凱歌接回家。
說起來林國安雖然是新海市有名的富豪，但他并沒有住在這個城市最豪華的小區(qū)。林家在城郊，是他從一個包工頭白手起家時，自己建造自己裝修的小樓房。
早年這房子還不配叫別墅，只配叫農(nóng)村自建房。
但二十年過去，當年遠得公交車都無法抵達的遠郊，如今變得繁華，自建房也經(jīng)歷了一次深度翻修，成為一間簡樸但有格調(diào)的中式院落。
林凱歌裹著羽絨服，蹲在院子里的池子邊看魚。林國安意外地早回家，見兒子蹲在池邊，林國安也走了過去。
“這兩天飯菜還合胃口嗎？”林國安問。
“王阿姨手藝一直挺好的啊?！绷謩P歌知道父親是沒話找話。
他常年住在隊里。其實按規(guī)定，雙主官只要有一名在隊里就可以，但林凱歌已經(jīng)習慣了，就算他偶爾回家，林國安多半也有應酬，常常他已經(jīng)入睡，林國安還沒回來。
王阿姨在林家干了多年，常跟林凱歌開玩笑，說自己雖然只是個鐘點工，倒是公務員的待遇，朝九晚五帶雙休，還很少加班。
所以父子倆的溝通，還比不上林凱歌跟王阿姨的溝通。
“你有沒有跟王阿姨說回來吃？我覺得她可能沒做你的晚飯?！绷謩P歌道。
“說過了?！绷謬驳溃岸斓聂~有什么好看，懶懶的一動不動，也值得你裹著大衣在外面看。進屋吧。”
林凱歌卻沒挪窩：“哪幾條是去年冬天活下來的？”
“沒注意?！绷謬驳溃袄蟿⒁恢苓^來一次，魚應該是他負責吧。怎么了？”
林凱歌笑了：“有五條。這條、這條……”
林國安看了看，卻只覺得哪條都長得一個模樣：“哦，那它們命挺大的。希望它們還能挺過這個冬天。”
林凱歌站起身，對林國安正色道：“爸，今晚陪你吃個晚飯，明天我打算回隊里了?！?p> 可這才第三天。
林國安頓時就炸了：“我正要跟你好好討論一下你的將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