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麗即便在無法借到資金的情況下,面對張建軍略顯人性的偽裝,亦不會對其進行侮辱性的人身攻擊。畢竟,張冷漠無情、驅趕她出門的行為,已充分暴露出其對他人尊嚴的漠視。
作為基層員工,白麗面對張經理此類惡劣行為,除了以憤怒之情采取相應的激烈反應,似乎別無他法可選。
在項目部經理的辦公室內,白麗與張建軍徹底決裂,其行為必定會在整個公司內傳為佳話,這也反映出白麗已決意不再為東州四建公司效力。
經理辦公室外已聚集了不少員工。張建軍那肥胖的面孔,因白麗激烈的斥責而氣得臉色發(fā)紫,怒目圓睜。
在圍觀的項目部員工中,有人悄無聲息地向她豎起大拇指,表示對她直言不諱、陳述事實的贊同和共鳴。
一位年輕而瘦高的男士匆忙趕來,站在她身旁,“白姐,您是我的導師,曉明兄的手術急需資金,雖然我目前無法籌集如此大額的資金,但我將盡力為您想辦法,并且我可以協(xié)助您聯(lián)絡總公司的人。請您冷靜一些,我們先離開這里,好嗎?”
這位勸慰者正是項目部技術主管萬鵬。他在大學畢業(yè)后加入項目部,曾由白麗指導現(xiàn)場測量與施工工作。盡管如今已擔任主管職位,萬鵬依然視白麗為導師,并對她保持尊敬,他是一個性格直率的人。
“萬鵬,請問在項目部中究竟誰是經理?請您不要在此干預。白麗的技術水平雖高,在公司內仍僅是一名普通技術員。想要向公司總部借款,那些繁瑣的流程和審查便足以讓人筋疲力盡。您能與總部領導建立聯(lián)系嗎?顯然不能??偛繛楹我獮槟_啟綠燈?白麗想要成功借款,必須先通過我作為項目經理的審核!三天,林曉明需要在三天內籌措到二十萬元以完成手術!哼,您好好想想,等到你們四處求助,最終可能通過總部借款時,林曉明恐怕早已命喪黃泉!林曉明的悲劇,正是白麗所導致的!”
張建軍在項目部眾人面前故作高姿態(tài),似乎不與白麗計較,實則用更加刻薄的語言,甚至涉及公司總部領導,暗示他們與他自己同流合污,他以傲慢的語氣對白麗進行威脅和嘲諷。
總部領導對此事的決策令人費解,我所在的大田灣項目部因您管理不善,導致連續(xù)三個月未能發(fā)放工資,然而您仍居于此經理職位。作為一名能力不足的項目經理,您的行為已顯過于放肆,恐將導致東州四建遭受毀滅性打擊。您所造成的影響不僅限于我個人及林曉明,而是波及到了項目部全體成員,您的所作所為必將受到應有的懲罰。
“,您似乎對工程款的爭取過程缺乏了解。我最近方與甲方思意達公司的總經理秦江龍取得聯(lián)系,對方已承諾近期內將撥款。在當前市場環(huán)境下,獲得工程項目實屬不易,甲方是我們的重要客戶,應當給予充分的尊重。您的言行不當,請即刻離席,不要再影響我們的正常交流。”
“像您這樣對待下屬冷漠無情、無視員工生死存亡的經理,在上司面前卻表現(xiàn)出極端的奉承態(tài)度。大田灣項目的甲方思意達房開公司,已欠我方兩千萬工程款,您卻仍稱呼他們?yōu)榻鹬靼职郑?p> 秦江龍,我在項目開工時曾見過這位中老年管理者,其過分注重外表,卻忽視了對施工方的責任。他挪用資金包養(yǎng)情人,卻拖欠我們工程款,導致工人辛勤工作卻無法按時領到工資。我們如何養(yǎng)家糊口?秦的行為與老賴無疑,您卻仍稱呼他為金主爸爸,此行為令人不齒。不良風氣正是由此類人所造成。
我若擔任項目經理,定會嚴格管理項目部,確保工程質量和進度。若甲方拖欠工程款,我必將立即停工,并訴諸法律途徑。
在向甲方追討工程款的過程中,若甲方采取逃避手段,我將采取必要措施進行追蹤。無論對方如何規(guī)避,我都會堅守崗位,即使在大雨中淋成落湯雞,也決不放棄攔截。甲方若再不支付工程款,將難以行動,此措施將比法院強制執(zhí)行更為有效。
對于思意達這樣的不良建設開發(fā)方,我們有何理由繼續(xù)給予便利?若所有工程單位都拒絕與其合作,他們還能繼續(xù)開發(fā)項目、通過期房銷售賺取暴利嗎?那些不按時撥付工程款的甲方,實際上是在榨取民眾的血汗錢。
我們東州四建應以優(yōu)質工程和優(yōu)良管理,憑借自身實力開拓市場,而非迎合老賴甲方,與之同流合污。張建軍,若您能理解這一點,請您盡早從這個項目經理的位置上退下,以免繼續(xù)誤導他人。我老公林曉明急需二十萬元醫(yī)療費用,若他不幸離世,我絕不會放過您……”白麗面對張建軍的威脅,毫無懼色,她的反擊既是她內心真實的寫照,也是她無法控制的憤怒的爆發(fā)。
四周響起熱烈的掌聲。
衛(wèi)美香抬起尖細的下巴,步伐急促地闖入室內,在未曾留意到白麗的情況下,果斷地扇了她三記響亮的耳光,同時口中不遜地斥責道:“你這是在找死嗎?想要尋死的話,就快點去陪你那快死的老公吧!”
白麗在短暫的驚愕后,迅速恢復神智,并立刻以同樣的方式反擊了衛(wèi)美香一記耳光,怒斥道:“你才是不堪!”
張建軍夫婦已全然不顧經理的形象,徑直上前,意欲對白麗實施攻擊。
此時,員工們紛紛聚集,立于雙方之間,對白麗進行保護。
衛(wèi)美香以手掩面,指向白麗,泣不成聲,頭發(fā)散亂地痛哭起來。
張建軍在眾多職工面前手臂猛揮,對白麗大聲呵斥:“你這個悍婦,竟敢動手傷害我的老婆,我即刻便要送你去派出所,讓你老公林曉明在病床上無人照料!你這種目無尊長、性情暴躁的婦人,還想著向項目部借錢,真是白日做夢!”
“張建軍,光天化日之下,你竟敢如此顛倒黑白,捏造事實。是你老婆先動手攻擊我,你卻還想混淆是非?!卑惙瘩g道。
至此,白麗情緒激動,幾乎泣不成聲。她深知,若在三天內無法籌措到二十萬元為老公進行開顱手術,后果將不堪設想。
她疾步離開項目部,萬鵬在身后追趕:“白姐,我一定會盡力幫你,籌到錢后,我會立即電話告知……”
她回首,對萬鵬報以感激的苦笑。當前項目部全員已三個月未曾發(fā)放工資,又有誰能拿出這筆錢呢?
她不能哭泣,不能流露出一絲淚水,她必須繼續(xù)努力,盡快籌集到這筆救命的錢款。
她奔跑著,甚至萌生了賣腎的念頭。據悉,一個健康合格的腎源可售得三十余萬元,然而,她卻不知從何處著手。
在如此絕望中奔跑,她鬼使神差般來到了白家門前——那個她曾經稱之為家的地方。
八年前離家時,她知曉爸在汽車運輸公司擔任小主管,還承包了數臺大客車從事運輸業(yè)務,那些年盈利頗豐。繼母黃玉芬曾從事高利貸業(yè)務,曾夸口可以輕松拿出千萬資產購置別墅,這些話語都是她在白家時親耳所聞。
盡管在白家受盡苦難,她卻并不記恨黃玉芬。因為在初中時期,她無意中在家中老舊的柜子里發(fā)現(xiàn)了一本泛黃的病歷,上面寫著她的名字:白麗。
病歷首頁的醫(yī)生筆跡并不潦草,字跡規(guī)整,記載著:主訴咳嗽、咳痰,癥狀加重,夜間尤為明顯,咳出白色黏液痰,發(fā)熱,癥狀進一步加劇,持續(xù)性咳嗽、咳痰,咳出粘稠黃濃痰,肺部感染……
那是爸將她從鄉(xiāng)下帶到東州時,一歲左右的患病情況。
她在家里時,曾有意無意地向爸白大榮詢問此事:“爸,我小時候生病花了我們家多少錢?”
“你當年的醫(yī)療費用大約一千元,如果當時不給你治療,你早就沒命了……”爸白大榮的回答讓她震驚,那個年代的一千元相當于現(xiàn)在至少十萬元。因此,不論黃玉芬如何虐待她,即使她中專畢業(yè)后離開那個家,無論在外遭受多少苦難,她都獨自承受,認為自己命中注定要歷經苦難。
她單純地審視一事之表,未曾深究當年黃玉芬未阻止白大榮為其看病之深層次原因。因此,她對黃玉芬并無怨恨之情。此乃命運對她的特殊眷顧,使得她在成年之后,未曾對世界懷抱惡意。她內在的純潔品質與善良性格,賦予了其堅韌之力。
故而,在處境艱難之時,她會不自覺地去往白家,意圖借款以解燃眉之急。
恰逢其時,正是白家女主黃玉芬的六十大壽之日。
她只是木然地闖入,此處是她成長的故土,她在此地,缺乏勇氣與張建軍抗爭,這是她從小到大一直順從的環(huán)境。進入之后,她不由自主地在黃玉芬面前跪下,直接提出借款之請。
跪于此處,面對黃玉芬的輕蔑、白大榮的啞然、白天娜的縱狗相向……在這白家之中,唯有那條名為發(fā)財的老狗尚能認出她。她雙手捂住淚水模糊的雙眼,淚水不禁濕潤了雙手。眼前蒸騰的迷茫霧氣,使她回想起離家八年前的舊事,以及剛剛在項目部與張建軍的激烈沖突……這一切如同電影畫面,一幕幕迅速在眼前閃現(xiàn)。
此時此刻,白麗在黃玉芬面前無奈跪地借款,實乃對形勢的誤判。
白大榮當年所承包的運輸大巴車業(yè)務,因高鐵及網購的沖擊而早早停業(yè)。黃玉芬從事的高利貸業(yè)務屬非法經營,在政策趨緊及網絡合法借貸興起的背景下,此類灰色產業(yè)的生存空間受到極大壓縮。若再不收手,恐將面臨牢獄之災。
白家曾擁有千萬資產,然這些資金已被黃玉芬全數投入到自己的一雙子女身上。
白天佑自電子科技大學畢業(yè)后,前往鄰市南陽電子電氣設備公司就業(yè)。黃玉芬為使兒子在公司獲得重用,四處疏通關系,耗費巨資。
繼而,兒子在南州覓得佳偶。為彰顯門面,黃玉芬為兒子購置了南州市地理位置優(yōu)越、環(huán)境最佳的高檔別墅,連同裝修,幾乎花費了八百萬之巨。
白天娜自幼學習藝術,每年投入數萬乃至十幾萬。女兒的才華和能力并不如兒子,畢業(yè)后,黃玉芬通過各種關系,耗費了大量心血,終于將女兒安排進電視臺擔任主持人。這些開銷使得黃玉芬承受了巨大的壓力……
白家原有之財產,已全部用于黃玉芬一雙子女的身上。如今,這對子女表面上風光無限,白天佑月入約萬,但要承擔別墅的保姆費用、撫養(yǎng)子女的開銷,已顯力不從心,還需依賴老婆的家庭支持,無力支撐整個白家。白天娜在電視臺的月薪為五千,每月在面膜和護膚品上的開支,有時甚至需要回到白麗處蹭飯。
如今,白家全靠白大榮的退休金維持生計。盡管黃玉芬表面上仍維持著高檔貴婦人的姿態(tài),實則已是外強中干,經濟狀況堪憂。
白麗對此一無所知,在此低頭跪地,尚且懷揣著借款的期望。
然而,黃玉芬早已身無分文,即便有所積蓄,也堅決不會將錢借給白麗。在她看來,向白麗這位私生女提供借款,無疑是極大的揮霍,這堪稱世界上最無遠見的投資,猶如肉包子打狗,一去不返,她斷然不會采取此舉。即便白麗遭遇不幸,也與她無關。
因此,白麗跪在這座家中,面臨的只能是黃玉芬依然冷漠地要求她離去,她的妹妹白天娜傲慢地縱狗咬她,而那位英俊挺拔的弟弟白天佑則對此視若無睹……
白大榮依舊用那種失望且冷漠的眼神注視著她,繼而他嘆了口氣,走向黃玉芬,輕聲勸慰道:“夫人,今日是你大喜之日,不必動怒,亦無需驅逐她。容她飽餐一頓再行離去。念在她旅途勞頓,身心疲憊,或許今日尚未進食。”
黃玉芬猛地甩動頭部,目光凌厲地瞥向白大榮,憤怒之情溢于言表。她隨即夾起桌上的小塊生日蛋糕,狠狠地擲向膝行而來、不愿離去的白麗面部:“你這只無用的廢物,外來者,你一回來就傳播喪氣之事,真是倒霉透頂。難道你意圖破壞我的生日慶典嗎?”
“我堅決不離去,這同樣是我的家,我是白家長女!”白麗在膝行中淚流滿面,她抬起頭,眼神中流露出哀求。
黃玉芬立刻將臉轉開,不愿與白麗有任何視線交流。她高昂著頭顱,注視著自己的親生子女,臉上頓時展現(xiàn)出如同波斯菊般層層綻放的奇異光彩。
而白麗,這位可憐之人……仍舊跪地哀求,向年邁的犬只尋求庇護,在旁人眼中,她不過是個愚蠢的傻瓜,一個悲哀的弱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