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入后院
鳴夏與云錦錯身而過,進屋見自家主子站在窗前對著外面空無一人的院子嘴角輕揚,似在回味什么。瞧主子今日心情不錯,不似前幾日那般郁煩,鳴夏湊趣地說:“五爺在想什么開心事?”
蕭執(zhí)淡淡回應(yīng):“沒什么,忽然覺得這養(yǎng)傷的日子或許也沒那么難挨?!?p> 鳴夏聽得一頭霧水。很快,蕭執(zhí)的行動讓她知曉了答案。
不一會兒,蕭執(zhí)不顧眾人的反對,堅決要走出屋子去院里溜達,還不讓人跟著。溜達著溜達著溜到后院。
自娶了方夫人后,蕭執(zhí)未再進入后院,今日偶發(fā)興致,想要看看這位方夫人平日里在后院忙些什么。
抬腳跨入這第三進院落,院里布局與第二進院落無甚差別,兩株粗大的榆樹,一張石桌四個石凳。
蕭執(zhí)腳下未停留,從正院穿過,進入正房。小桃聽到腳步聲,從里屋出來,見來的是五爺,神情一怔,隨即施禮稟道:“五爺,夫人在后廚,五爺稍坐,奴這便去請夫人來。”
“嗯。”蕭執(zhí)點點頭,于前廳坐了。不一會兒,丫環(huán)小夭捧著茶果點心上來。
“夫人的書房在哪里?”蕭執(zhí)問這名丫環(huán)。
小夭遲疑了片刻低聲回道:“稟五爺,在東邊臥室邊上?!?p> 蕭執(zhí)便起身往臥室方向去,見狀,小夭緊張地張開嘴,想要出聲阻止,可想到對方身份,又啞然住了口。夫人的書房從來不許旁人進,可不知道這五爺算不算旁人。
蕭執(zhí)一路走來,已然發(fā)現(xiàn),這位方夫人不簡單,越是走近她的活動中心,越有更多新奇發(fā)現(xiàn)。客廳簡明大氣又極富文化底蘊的布置彰顯這位方夫人見識、氣度不凡。
而臥室里的陳設(shè)卻更多顯露出其心思細膩、感情豐富且多才多藝。女孩兒家愛美、愛香、愛精致、甚至愛吃零嘴的品性她一樣沒少。
蕭執(zhí)目色新奇地打量臥室里一件又一件奇巧物事。在京城,沒少觀覽女子的閨閣,實沒想到,在京城之外,在自已的家宅后院里,見到了平生所見最是別具一格,最是雅致有趣的閨閣。
墻上、繡屏上的字畫,獨座上的插花,香氣的來源全來不及細察,只那栩栩如生貓兒繡屏、大大小小色彩鮮艷的絡(luò)子、樣式繁復(fù)麗致的窗花、竹篾編織的小動物們、情態(tài)各異的面人彩繪等等已是讓人目不暇接。未及清理的廢料簍子顯示這些精巧物事全出自方夫人之手。
云錦聽說五爺去了自己的居院,眉頭一緊,旋風(fēng)般急奔向居院。進了院門放輕了腳步卻未放緩步子頻率,穿堂入室,直至?xí)?,見五爺坐在書案前,正要拿起書案上攤開著的一本書。
云錦急步?jīng)_上去,將書收起,反手置于身后。
蕭執(zhí)其實才剛剛坐下,適才聽到云錦腳步聲莫名心虛慌忙竄進書房。書案上的書還未來及看一個字,但在云錦合上書本的時候,瞄見了書名《牡丹亭》。
“你怎么看這種書?”蕭執(zhí)肅著臉看向云錦。
云錦先是羞,繼而惱,惱眼前之人突然闖進自己的領(lǐng)地。轉(zhuǎn)念一想,整座宅院都是他的,他要檢視自己的宅院無可厚非,怪只怪自己這段日子過得太適意,以致疏懶大意了,讓他看到自己的私生活。
蕭執(zhí)轉(zhuǎn)頭去看書架上的書,見品類繁多,地理、食譜、醫(yī)藥、人物傳記……雜七雜八。
“你這些書哪來的?”蕭執(zhí)又問。
“朋友送的?!痹棋\局促回應(yīng)。
“什么朋友?”
云錦緊抿雙唇不語。
蕭執(zhí)見云錦隱隱有些抗拒,不再追問,諄諄道:“看書啟智求知、開拓視野是好事,但不要看一些亂七八糟的書,以免誤入歧途?!?p> 云錦抬眸望向蕭執(zhí),頗覺不可思議,他這語氣不似責(zé)備而似勸誡,仿如兄長規(guī)勸妹妹一般。殊不知,她放在背后的手心里早已沁出了汗,在方家,若是叫人知道她看雜書,少不得罰餓三天。看五爺這樣子,顯是沒打算懲誡自己。實不敢相信,原以為的劫難當(dāng)頭竟是沒有的。
蕭執(zhí)不知云錦所想,見她定定望著自己,只以為她沒聽明白自己話里的意思,遂耐心解釋:“京城里有那種專講書生小姐情感艷事為營生的女先生,常出入富貴人家后院。不少小姐、婦人聽了女先生的說書后,性情大變,為追求理想生活,尋事生非,弄得親人失和、家宅不寧,甚至家破人亡。
才子佳人的故事從來只有書上有,寫書的人也只不過是創(chuàng)設(shè)一個虛幻的美好意境博人一樂。如果看不清這點,沒有基本的辨識和自持能力,還是不要亂閱書的好。”
聽蕭執(zhí)言語,竟是守舊派的,云錦不免想起他與聞閣老家聞大小姐之間的事,很想問,他對聞小姐是否還情深不移?
其實三年前,云錦見過蕭執(zhí),并非她有意去關(guān)注他,而是蕭執(zhí)當(dāng)時的舉動太過惹人注目,恐怕京城多數(shù)名門閨閣女子皆或多或少對他有印象。
那時,方家在京城還是有些名氣的,父親時任禮部右侍郎。太后四十壽辰,邀請眾多京城權(quán)貴攜眷屬入宮饗宴,父親也在受邀之列。
云錦隨嫡母還有兩名未出閣的姐妹及一個哥哥入宮參加壽宴。只記得宴會繁累而無趣。好不容易等到宴會結(jié)束,眾人紛紛離場。
來的人太多,官道一時擁堵。在原地滯留太久,又是暑熱氣候,許多人心生燥煩。有些人便想以官謀私,聞閣老便是其中一位。他那跋扈的仆從勒令前面的馬車為其讓道。
官道本就無多少余??臻g,強行辟出一條車道,逼得人仰馬嘶,騷亂不已。
聞閣老家共四部馬車,不知怎的,原本頭尾相連的四部馬車被阻斷了,而后,混亂的人群車馬中傳出男人刺耳的喝罵聲,女子們叫喊哭泣聲。緊接著傳出更多人的怨艾聲、叫喊聲,從斷斷續(xù)續(xù)的言詞中聽出有多部馬車發(fā)生側(cè)翻,有人被壓傷。
囂鬧聲持續(xù)了一陣子,忽然一位華采少年騎著高頭大馬往那執(zhí)鬧中心去。未幾,少年宏亮的聲音響起,不久,混亂中心得到有效控制,人、馬、車皆歸了正途。
少年從地下拉扶起一位女孩,放在自己的馬背上,少年則牽著馬往前去追趕女孩的家人。
那少年便是安定候府的五爺蕭執(zhí),那被施救的馬背的上女孩是聞家大小姐。對于此事,眾論調(diào)不一,有人說少年趨炎附勢,有人說少年智勇兼?zhèn)洹?p> 云錦只是覺得那從自己車旁經(jīng)過的男女很是亮眼。彼時,未料得到,那少年日后竟與自己有牽聯(liá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