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立即看向燕無旭。
燕無旭的神色同樣凝重：“皇兄，能否冒昧問一句，公主是何時身子出現(xiàn)異常的？在此之前，又曾去過什么奇怪的地方碰到什么奇怪的人嗎？”
招魂蠱出現(xiàn)在皇宮這件事太突然太奇怪，尤其是拿來對付一個五歲稚童。燕無旭總覺得此事頗為蹊蹺，值得深究緣由。
可皇上卻沒什么心思跟他追根溯源：“這些都暫時押后再談。月兒如今病成這樣，不過短短幾個時辰而已便昏迷不醒囈語連連，三弟，當(dāng)務(wù)之急，是要保住月兒的命！”
國師見氣氛有些緊張，寬慰道：“皇上心系公主，乃是骨血深情，感人肺腑。微臣方才卜了一卦，卦象蓬勃向好，想來公主此次定能逢兇化吉?！?p> “痛，痛……”
床榻上，公主發(fā)出囈語，臉上很快冒出一層汗水來，臉色又蒼白了幾分。太醫(yī)趕緊過去把脈，心驚肉跳的，哭喪著臉道：“皇上，公主她脈象微弱無力，怕是不能再這么熬下去了。微臣先去開個方子替公主提住這口氣，淵王殿下，國師，若你們有辦法，還望務(wù)必告知?！?p> 皇上眼睛微紅，急吼道：“三弟！”
燕無旭語氣沉重道：“皇兄，招魂蠱沒有解法，唯一能救公主的辦法，便是將招魂蠱從公主體內(nèi)吸出來?！?p> “如何吸？”
“須得是修行之人，用靈力為引，將蠱蟲引到自己身上。一命換一命?！?p> 國師忍不住看了燕無旭一眼。
寢殿內(nèi)瞬間安靜下來，皇上目光沉痛地看了看國師，又看了看燕無旭，眼中泛淚?！半夼c皇后恩愛多年，先后育有五個孩子，卻一個一個看著他們死在朕的面前，讓皇后與朕承受這喪子之痛。朕究竟做錯了什么，老天竟要如此懲罰朕？”
燕無旭不能確定皇兄壓抑的哭腔中究竟有幾分真情實意，但他不笨，他已經(jīng)明白他進宮的用處。
以命抵命。
他看向床上被招魂蠱折磨得氣若游絲的小女孩，終究是于心不忍，屈膝跪下：“皇兄，讓臣弟試一試吧。”
后半夜里，夜涼如水。皇宮已趨于安靜，一番折騰之后，每個人都已累得不想說話了。
國師一襲青衫，立于殿宇檐下，似乎在等著什么。
他自然是在等燕無旭。
“淵王殿下，辛苦了。”見燕無旭出來，他平淡地行了個禮，“多虧殿下義舉，不惜以身犯險，保住公主性命，著實令人動容。我府中收藏有一些療傷丹藥，淵王殿下可介意光臨寒舍？”
燕無旭臉色蒼白，手腕處被包扎過，清晰可見鮮紅血漬。他定定看著國師，說道，“國師大人曾說，本王有祥瑞之相，如今再看本王，本王的命數(shù)可曾發(fā)生過變化？”
國師搖頭，神情有些嚴肅：“淵王殿下，宮里人多嘴雜，切勿輕易談及此事?！?p> “前方有一涼亭，國師大人可愿意費些力氣，幫本王占上一卦，解解命數(shù)？”
國師想拒絕，但見他神色堅定，不由得嘆息一聲，點頭答應(yīng)下來。燕無旭揮退身后的太監(jiān)宮女們，跟國師兩人單獨前往涼亭之中，面對面坐下，擺出一個‘請’的手勢。國師無奈，只好從袖中拿出龜卜，嘴中念念有詞，閉上雙眼開始卜算。
燕無旭平靜地看著，待他卜算完后，問道：“本王命數(shù)如何？可撐得過這一劫嗎？”
國師沉著臉，臉色不太好。
他反而笑了，沒繼續(xù)問，而是忽然換了話題，“公主養(yǎng)在深宮之中，年方五歲，不諳世事，國師大人，你說邪修為何冒險闖入宮中，特意來毒害一個五歲的小女孩？若是想要報復(fù)皇室，為何不是將招魂蠱下到皇子身上？皇子豈非比公主身份尊貴？”
“此事確實頗為蹊蹺，淵王殿下以為是為何？”
“大概正是因為皇子身份尊貴，且是大燕國目前唯一的皇子，所以，下手之人才會放過，轉(zhuǎn)而去殘害公主吧?！毖酂o旭眼神有些恍惚，“因為他不能完全確認，本王是否愿意舍命相救，萬一本王臨陣退縮了，不愿意出手，皇子一死，震動朝野，皇兄定然是掘地三尺都要將下手之人找出來的?！?p> “淵王殿下此言差矣，難道公主受累，皇上便不查嗎？”
“自然是要查的，可查得徹不徹底，仔不仔細，誰知道呢？畢竟，公主是公主，公主再尊貴，也不會成為下一個天子?！?p> 國師沉默著將龜卜收回去，良久，才說道：“微臣不明白王爺?shù)囊馑??！?p> “其實本王一開始也不明白，但大概是人之將死，招魂蠱吸到自己體內(nèi)那一刻，忽然間就有些明白了?！?p> 燕無旭低頭看著自己包扎好的手腕，忽然間想起藍姬來。藍姬也曾用同樣的方式將他救下，不同的是，他修為微末，不像藍姬那樣撐得住。
“在壺州甄敏才將軍府中，本王也曾見識過一位修為高強的邪修所鉆研出來的禁術(shù)，魂殺陣。那名邪修很是狡猾，先是藏身后花園，試探于我，緊接著，在后花園石洞處擺出詭異的木偶傀儡，引誘我踏入魂殺陣中。由始至終，他從未露面，且全然不管自己能不能得手，先行逃跑了再說?！?p> 他笑了笑，有些自嘲，“本王起初也以為，他是怕了本王身邊的人，所以不敢現(xiàn)身，只敢設(shè)下陣法鬼祟行事。可本王后來又一想，他究竟是怕了本王身邊的人，還是怕了本王？比如，怕本王將他認出？”
國師神色平淡，沒什么表情的樣子。
燕無旭繼續(xù)說道：“剛才，皇后告訴本王，她近來總是在夢中見到夭折的孩兒，心中不安，早上時讓國師大人到后宮中卜算一卦。當(dāng)時公主就在皇后娘娘身邊，國師大人還解下自己親手做的一個辟邪香囊，送給公主，庇佑公主平安健康?！?p> 聽到這里，國師平靜的臉色出現(xiàn)裂痕，他露出荒唐的笑意：“淵王殿下這話是什么意思？難不成，殿下竟然是在懷疑微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