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竟然撒潑打滾地,要出院。
原因很簡單,他覺得,我們要揭不開鍋了。
我便拍著胸口安慰他:“你放心,你姐不差錢?!?p> “你怎么就不差錢了?難道你輟學(xué)了?”歐陽立瞪著我。
這廝氣勢(shì)洶洶的模樣,讓我聯(lián)想起審問我的刑警林寒。
于是,我皺了皺眉頭:“你姐的事情,你少操心。反正你姐是九天玄女下凡,上學(xué)賺錢兩不誤。”
歐陽立不為所動(dòng):“歐陽君,你的臉色怎么這么白?你不會(huì)去賣血了吧?”
我撇了撇嘴:“賣血?不能夠。你姐可是有大本事的人。不至于混得這么慘?!?p> 歐陽立還是一臉狐疑,威脅道:“歐陽君,你說不說?你不說清楚,今日我就要出院!”
歐陽立的這點(diǎn)道行,我還姑且不放在眼里。我只冷冷地一口回絕:“你敢!長姐為母,你得聽我的?!?p> 歐陽立立即回懟道:“出嫁從夫,在家從弟,三從四德,你沒聽過嗎?”
“三從四德?”我氣得炸了毛:“我完全沒聽過。我只從我自己!”
“從你自己?那你為啥要偷我的墨鏡來戴?”歐陽立一邊嚷嚷,一邊一把將我的墨鏡一把抓下來。
完?duì)僮恿恕?p> 我的熊貓眼,又一次施施然地,大白于天下。
大概是我的模樣,過于驚悚,歐陽立望著我,竟被嚇得倒退一兩步。
這廝,真是個(gè)不經(jīng)嚇的。
果然,歐陽立竟一屁股坐到病床上,捂著臉,大哭起來。
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
我這個(gè)弟弟,是個(gè)牛脾氣。
以前我怎么欺負(fù)他,他都是很少哭的。
我揍他的時(shí)候,他要不然就是去找我爸告狀,要不然就是咬著牙威脅我:“歐陽君!你等著!十年以后我找你報(bào)仇!”
有一次,我和章琴她們,到山坡的大石頭那里去玩。
歐陽立非要跟著我們。
我們非不讓他跟著我們。
他非不讓我們不讓他跟著我們。
我們非不讓他非不讓我們不讓他跟著我們。
于是,我們?nèi)鲩_蹄子,在山坡上飛跑。
而歐陽立邁著小短腿,抹著眼淚在后面跟著。
從那以后,我便沒有見歐陽立流過眼淚。
現(xiàn)如今,長得牛高馬大的歐陽立,居然捂臉痛哭,著實(shí)讓我有點(diǎn)慌。
我試探道:“墨鏡還給你便是。小氣鬼,喝涼水?!?p> 結(jié)果,歐陽立突然站起來,將手中的墨鏡,狠狠地摔在地上。
可憐的墨鏡啊,立馬粉身碎骨了。
墨鏡的碎片,洋洋灑灑。
碎裂的聲音,引來同病房不少病人側(cè)目。
我也是一驚,張個(gè)大嘴。
只見歐陽立咆哮起來:“歐陽君!我知道你為什么不差錢了。我終于知道你的錢是怎么來的了?!?p> 我還想裝傻:“怎,怎么來的?”
“你去打擂臺(tái)了!”歐陽立死死地咬著牙。他的聲音,仿佛刀鋒般冰冷:“你忘記爸爸說的話了嗎?”
我又是一驚。
那些往事,如同潮水般洶涌而來。
我心下黯然,低頭不語。
歐陽立面如死灰,他抹了一把眼淚,嘶聲道:“歐陽君,你真是沒救了?!?p> 說完,歐陽立決然轉(zhuǎn)過身,一邊收拾東西,一邊大聲道:“我現(xiàn)在就出院。以后我生了死了,都與你無關(guān)!”
我深知這歐陽立,是個(gè)方正的人。
方正的人,原則性很強(qiáng)。
原則性強(qiáng)了,就不容易轉(zhuǎn)圜。
不容易轉(zhuǎn)圜,就可能鉆牛角尖。
鉆牛角尖了吧,結(jié)果是會(huì)把自己氣死。
所以,面對(duì)這種人,攻略便是,哄。
因此,我趕緊換上一副笑臉,站在歐陽立身后,恭敬地安撫道:“冤枉啊!我怎么會(huì)去打擂臺(tái)?真是笑話?!?p> 歐陽立一副不相信的樣子:“鬼話連篇!那你的眼睛是怎么回事?”
我眼睛一翻,計(jì)上心頭:“說來話長。我這眼睛,是今天路遇惡犬林寒。林寒這廝,是個(gè)喜歡搞事情的。他對(duì)我懷恨已久,覺得我搶了他的風(fēng)頭。因此今日,他非逼著我去修羅場,一決高下。我也是輕敵了。一不留神,就被他偷襲了?!?p> 歐陽立死死地瞪著我:“當(dāng)真?”
“千真萬確!”我的笑容,可以甜死一只蒼蠅。
“那你的錢,哪里來的?”見我笑得諂媚,歐陽立皺著眉頭。
“這個(gè)你放心。”我大義凜然:“你姐是個(gè)頂天立地的正人君子。求財(cái)有道。你住院的錢,是快餐店的貓姐賒給我的。我之后慢慢還給她便是了?!?p> “真的?”歐陽立一臉狐疑。
“比珍珠還真!”我斬釘截鐵。
歐陽立終于緩和了些,就像緊繃的弦,松弛了下來:“那,我什么時(shí)候出院?”
“快了?!蔽遗呐乃募纾骸袄钺t(yī)生說配型是成功的。你做完化療,就可以骨髓移植了?!?p> 歐陽立突然抬起頭來,一本正經(jīng)地道:“姐,我以后一定會(huì)報(bào)答你的。”
歐陽立這貨,如果撒潑打滾,我是極舒適的。
他如此客氣,我反而渾身不自在。
我抖了抖渾身的雞皮疙瘩,翻著白眼:“好說,好說?!?p> 說完,我便撒開蹄子,一溜煙跑了。
嗚呼哀哉。
連醫(yī)院,也不是久留之地。
我現(xiàn)在也覺得,我挺不容易的。
斗天斗地斗歐陽立。
還要斗惡犬。
惡犬?
惡犬!
我一出病房門,就看見了惡犬!
林寒這廝,就站在住院部的走廊里,抱著雙手,斜斜地靠在墻上,似笑非笑地望著我。
我的天??!
莫非我出現(xiàn)了幻覺?
被害妄想?
被監(jiān)控,被跟蹤,被迫害,是被害妄想的典型癥狀。
莫非我日有所怕,便有所幻?
幻覺!
肯定是幻覺!
我心中一松,便徑直向著惡犬走過去。
在離惡犬一米左右,我停住了腳步。我定定地望著惡犬,然后伸出手來,在他胳膊上,狠狠地掐了一把。
惡犬又驚又痛,叫出聲來:“歐陽君!你要?dú)⑷藴缈趩???p> 我故作驚訝狀:“怎么,難道你不是我的幻覺?”
林寒痛得齜牙咧嘴:“好你個(gè)歐陽君!你有幻覺,你掐你自己啊。你掐我是幾個(gè)意思?”
我兇相畢露:“林寒,你在這里干什么?”
林寒皺著眉頭:“走過路過,剛好聽見有人在栽贓我?!?p> 我一驚,伸手將林寒一拉,快步跑出住院部。
一直跑到醫(yī)院的花園里,我才放開這廝。
大概剛才,我拿出了百米沖刺的速度,林寒這廝,居然被我?guī)У脷獯跤酢?p> “你跑那么快干嘛?”林寒抱怨起來:“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在逃婚呢?!?p> “逃,逃婚?”我氣不打一處來:“你見過逃婚還帶著個(gè)男的嗎?”
林寒似笑非笑:“私奔是帶著男的一起逃。”
“呸!”我臉一紅,大罵道:“登徒子!”
我突然想起正事,臉色一變:“林寒,快說,你為什么跟蹤我?”
林寒還是一副難以描述的表情:“歐陽君,快說,你為什么栽贓我?”
“我……”我驀然有些理虧詞窮:“我,我哪有栽贓你?我的的確確是在修羅場上,被你打下去了……”
林寒突然湊到我面前,差點(diǎn)撞到我的鼻子。他盯著我,幽幽道:“騙子?!?p> 我向后一跳,戒備地瞪著他,威脅道:“林寒。今日之事,千真萬確,就是我在修羅場被你一拳打下去了。我們勝負(fù)已定,明白了嗎?”
“不明白。”林寒挺直了腰,抱著手望著我。
他反而岔開了話題:“那個(gè)小帥哥,是你什么人?”
我翻了個(gè)白眼:“你管得著嗎?”
“你不會(huì)是哪他家的童養(yǎng)媳吧?”
“我……”
“你為什么對(duì)他那么好?”
“我愿意,與你何干?”
“其實(shí)我剛才聽見了,他是你弟?!?p> “聽見了還問?”
林寒突然臉色一沉:“歐陽君,你告訴我,你是怎么受傷的?”
我實(shí)在忍無可忍,怒道:“你有完沒完?林寒,我以前覺得你高冷。沒想到,你就是個(gè)話癆?!?p> 林寒不動(dòng)聲色:“如果是別人欺負(fù)你,我去幫你報(bào)仇?!?p> 我橫眉冷對(duì):“不需要。還沒有人,能欺負(fù)得了我?!?p> 林寒嘴角一勾:“你不告訴我,我就去找你弟,把你栽贓我的事情告訴他。”
我急了:“你敢!”
林寒抬腳就要往住院部走:“你可以試一下?!?p> 我將他死死拖住。
林寒回過頭來,悠悠然望著我。
好吧。
我覺得我被人拿捏住了。
我被人算計(jì)了。
我被人坑了。
我的軟肋,被惡犬握在手心里了。
就像大圣,被拿捏在如來的五指山里。
受制于人的感覺,太讓我不爽了。
但又無可奈何。
我無力地問了個(gè)問題:“林寒,你干嘛要多事?你是閑得無聊嗎?”
林寒冷哼了一聲:“你不是說我是牧羊犬嗎?我的綿羊,我自然是要看緊點(diǎn)。”
我深吸一口氣,點(diǎn)點(diǎn)頭:“好吧。牧羊犬,你這么好興致,我就讓你看看真相。只是,希望你不會(huì)后悔?!?p> “我不后悔?!绷趾⒅?,一本正經(jīng)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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