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家的嫁妝浩浩蕩蕩的運(yùn)進(jìn)冀州,已經(jīng)是第八日。
冀州城的百姓總算曉得什么是十里紅妝。
孫婆子的嘴巴半天沒閉上:“乖乖,咱們?nèi)g屋子也堆不下啊!”
楚若芙看了看長長的嫁妝單子,叔父嬸子還是疼她,整個二房的財產(chǎn)一分不少的交到她手上,又添了不少寶貝。
信上還說書影被大哥納了,蝶影下落不明,只得讓曼影和春生幾個過來照顧她。
“哼,土財主?!笔拫婆Φ牟蝗タ茨墙鸸忾W閃的東西。
曼影是個直脾氣,馬上跟老母雞似的護(hù)著自家小姐:“二小姐慎言,咱們祖上代代為官,世代簪纓?!?p> 話里話外的意思就是:我家小姐是再正經(jīng)不過的世家小姐。
蕭嬈一時語塞,只好道:“再金貴的鳳凰也落到我家,以后的孩子還不是要姓蕭。”
楚若芙向蕭源招招手:“二弟快來?!?p> 然后用不大不小蕭嬈能聽到的聲音道:“嫂子給你的禮物?!?p> 說罷把一顆碩大的夜明珠放到他手上,還拍拍他肩膀:“別客氣?!?p> 蕭嬈氣歪了嘴。
。
冀州城終于在這潑天的喜事中得見了江東郡主的風(fēng)姿。
戰(zhàn)神下凡的蕭將軍牽著新娘緩緩登上城樓,三十萬黑甲在城樓的日光下閃著粼粼的光。
楚若芙被金玉的頭面擋的看不到路面,只有金線編成的流蘇在她腦門前晃動。
對她來說這更像是一場表演,一場江東與河北聯(lián)盟的演出。
“郎才女貌!”一個百姓道。
他的妻子糾正:“明明是才貌雙全的眷侶!”
在這場盛典中,無人提及這世間還存在著一位“蘭夫人”,甚至從楚若芙踏進(jìn)冀州開始就沒有人提過。
如果她一開始不知道,真的不會知道。
“吾妻若芙,夙著柔嘉,素嫻禮則,得妻如此,是我蕭寧之幸,更是冀州之幸?!笔拰幍穆曇糁邢窭滹L(fēng)中的沙礫,鏗鏘又有些款款。
楚若芙看著陷入狂嗨狀態(tài)中的百姓,有些不解,他們未免也太熱血了吧?
隨著“禮成”二字,楚若芙終于在最盛的日頭來臨之前被喜婆扶著下樓。
一間屋門隔開了外室喜宴的嘈雜,楚若芙揉了揉僵硬的脖子,這套門面是父親給母親打的,也不知道用了多扎實的寶石,活活要把人壓死。
雖然她覺得父母婚姻不幸,這門面沒什么好兆頭,但父親有那誠心啊,嬸子說父親當(dāng)時請了全江東有名的能工巧匠造了一個月。可不像這位新郎官,婚前日日呆在軍營,連個面都不露。
“那日我走了之后,他們是什么反應(yīng)?”楚若芙終于問了這個不敢問的問題。
曼影嘆了口氣:“您剛走,二少爺就回來了,唉,一言難盡吧?!?p> 沒想到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小姐還是到了蕭寧手里,消息遞到江東時,夫人哭的昏天黑地,只說活著便是,要不去了地下怎么見弟妹。
等老爺最后還是要讓她嫁給蕭寧后,夫人簡直快氣斷了氣,撲到老爺身上打:“若芙跟她娘一樣的倔脾氣,你是不是要逼死她?”
曼影跟春生來的路上還犯嘀咕,小姐會不會一個想不開做傻事,沒想到進(jìn)了蕭將軍府一看,小姐正忙著在窗前的小空地上種地瓜,旁邊還跟了一個指導(dǎo)的小叔子。
約么半刻鐘后,蕭寧進(jìn)來了,看起來喝了不少。
軍中酒烈,曼影下意識的怕他醉酒失了力度傷了小姐,但人家名正言順的夫妻她又不好說什么。
蕭寧周身酒氣濃烈,眼神卻清明。
“姑爺小姐,合巹酒?!甭岸松蟽芍丫?。
蕭寧“嗯”了一聲,拿起靠近他的那杯。
楚若芙卻道:“不必了吧?!?p> 曼影一愣。
“結(jié)發(fā)也不必?!背糗接值?。
結(jié)發(fā)為夫妻,恩愛兩不疑,這套程序想必蕭寧已經(jīng)與心中之人做過一次了,并且是心甘情愿。
蕭寧從把她帶進(jìn)冀州城就沒來見她一面,什么意思,她明白。楚若芙實在不屑做他的結(jié)發(fā)妻,用這些利益輸送換一個體貼丈夫。
蕭寧面上并沒有半分波瀾,對曼影溫和道:“撤了吧?!?p> 曼影合上房門,留下一室寂靜。
“生氣了?”蕭寧坐在她旁邊。
楚若芙無語:“我有什么可生氣的?”
蕭寧看她白皙的小臉在紅衣的照映下顯得更加生動,有些想笑:“回來了幾次,都是深夜,不想吵你。”
楚若芙“哦”了一聲。
兩人相顧無言,半晌,楚若芙抬頭道:“我不喜歡你,你也不喜歡我,走個形式罷了不必事事都裝作是真的,我會在這個家里扮好自己的角色,你與我叔父聯(lián)盟已成,不必再在我這費(fèi)功夫了。
蕭寧心中冷笑,回信已查到帶她離開江東的人,聽說是江東有名的混混,這便是她相中的一生一世一雙人。
同時又覺得這姑娘真是太天真,楚家送人送財為的是什么。
還不是為了一個流著蕭楚兩家血脈的孩子,他們知道他的野心,他打下的地方,楚家要占一半。
抬頭又是一臉的和風(fēng)細(xì)雨,身上動作卻是凌厲,蕭寧掌風(fēng)熄滅紅燭,摸摸了身旁顫抖著的人兒小臉:“恐怕.....夫人不能如愿。”
墻外的觥籌交錯蓋住了一室破碎的水光與紅帳。
蕭寧長得十分白面書生,其人卻是南轅北轍,嬌生慣養(yǎng)的楚若芙只得被他任意擺弄,哭的滿臉鼻涕眼淚。
她實在不懂,怎么能痛成這樣,比兒時從兩米高的臺上摔下來還痛。
整個身子好像被破成兩半,而罪魁禍?zhǔn)走€在孜孜不倦的哄騙她。
快了。
就好了。
雷霆之勢轉(zhuǎn)為綿綿細(xì)雨,蕭寧自己也不知道哪來的耐心哄著她,他不是一個害怕眼淚的人,否則在戰(zhàn)場上早就連骨頭都不剩,但細(xì)玉軟香在懷,他莫名感覺到一種憐惜的情緒。
蕭寧看過孫大夫的診單,但他沒想到這個小騙子嘴里一句實話都沒有。在第一時刻他就明白過來,什么夫妻之實,都是她隨口胡謅。
而他竟然信了,甚至還以為她肚子里真有個娃。
楚若芙像搖曳在湖中的小船,隨波擺蕩,只有火辣辣的痛在燒灼著她的頭腦。
約半個時辰,風(fēng)平浪靜,楚若芙感覺自己頭上臉上背后都浸了汗,整個人跟水里撈出來似的。
“要叫水嗎?”蕭寧的聲音很愉悅。
楚若芙下意識的搖頭,曼影不算太貼身的丫頭,她一想到那里的狼藉被第三人看到她就恨不得撞墻去。
小姑娘,還挺害羞。
蕭寧去里室拿了塊帕子幫她擦了擦,擦完她便縮成一團(tuán)背對他。
楚若芙看他屋內(nèi)屋外腳步輕快,更是生氣,自己快成半個殘廢,他倒是個沒事人,太不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