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嬤嬤帶著盛長槐的詩詞進了里屋,屋里昏昏暗暗的,一個二十余歲的女子,心若縞素,面露愁容,端坐在梳妝臺前,但并未打扮,而是披頭散發(fā)狀,看上去有些凌亂。
“姑娘,你這日日如此,老爺該有多心疼,老婆子勸你見上那盛家哥一面,好歹那是老爺唯一的門生,你在這里坐了半天,竟然還是這副樣子,真真叫老婆子不知道如何勸說?!?p> 楊詩音轉(zhuǎn)過頭來,慘慘的一笑問道。
“他人走了嗎?”
老媽媽跺了跺腳,恨鐵不成鋼的說道。
“盛家哥是什么人,老爺這一輩子文采蓋世,雖然仕途不暢,但不知有多少人想拜到老爺門下,老爺均沒有答應(yīng),只是答應(yīng)指點下詩詞。既然老爺能將那盛家哥收為弟子,肯定是看上了他的人品才華均為上等,既然答應(yīng)了老爺來勸說你,連你的面都見不上,又怎么會離開。”
楊詩音緩緩低下頭來,覺得有些對不住盛長槐,但自己真的不想見任何人,只能低頭不語,老媽媽見狀,沒有任何辦法,就點上了蠟燭,楊詩音不解其意,老媽媽便將手稿遞上,楊詩音結(jié)果來一看,是一首詩句。
“學(xué)畫宮眉細(xì)細(xì)長,芙蓉出水斗新妝;只知一笑能傾國,不信相看有斷腸雙黃鵠,兩鴛鴦,迢迢云水恨難忘;早知今日長相憶,不及從初莫作雙?!?p> 楊詩音喃喃的說道,“早知今日長相憶,不及從初莫作雙”,這可不就是她的心態(tài),過去了這么久,楊詩音早就對劉世美死心,這么久還緩不過來,就是恨自己,當(dāng)場有那么多的才子慕名求娶,自家父親也為自己挑選了夫婿,自己就如同吃了迷魂藥一般,就看上那劉世美了。
楊詩音心里想到,這盛長槐果然是懂自己的,前有《木蘭詞》為自己鳴不平,后有這首詩詞道盡了自己的心思,心里有些觸動。
這老媽媽雖然出身青樓,但是從小照顧楊詩音長大,自己沒有嫁人,也沒有兒女,早就把楊詩音當(dāng)做自己女兒對待,這么些年過去,在了解自家姑娘不過,看她這神態(tài),定然是有所觸動,
“姑娘,不是我說,旁人也就罷了,見不見無所謂,只是這盛家哥,才十一歲,就為了姑娘鳴不平,得罪了封家,要不是文采蓋世,上元節(jié)差點被誣陷成欺名盜世之徒,現(xiàn)在又做了老爺?shù)牡茏?,姑娘還是見上一面,也好當(dāng)面感謝下?!?p> 楊詩音聽完,果然臉色有些變化,老媽媽見狀,不由分說,拿起梳子就給自家姑娘梳頭,雖然不是外人,但這樣子見客,還是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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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長槐在堂屋,拿起茶杯,差點將茶根一塊喝道肚子里,這么會功夫,終于想到該如何勸說自家?guī)熃悖褪遣恢烙杏脹]用。
過了一會,便聽到一個女子的聲音。
“讓師弟等了這么久,是我的不是,媽媽,幫師弟換杯茶?!?p> 盛長槐聽聞,轉(zhuǎn)頭一看,這楊詩音年芳二十四五,長的雖非國色天香,但也是十分耐看的那種,難怪文遠(yuǎn)伯的兒子能看上,不嫌棄楊詩音的母親是青樓花魁,楊無端當(dāng)年是一個白身,執(zhí)意迎娶,這段故事,楊無端已經(jīng)給他講過了。
“長槐見過師姐,擾了師姐安靜,是在是罪過?!?p> 楊詩音既然肯出來相見,自然不會怪罪,坐在盛長槐對面,示意他不要多禮,并沒有說一句話,盛長槐見楊詩音不說話,不知道從何說起,只能尷尬的拿著沒有茶水的杯子,假裝喝水,楊詩音見狀,有些好笑,這人明明是來勸自己的,他到不知道如何開口了。
“我聽媽媽說了,師弟是奉了爹爹的命令,來勸說我的,既然師弟如此懂我,怎么又不說話了?!?p> 盛長槐越發(fā)尷尬,剛才組織好的話語竟然不知道怎么說,只得胡亂說了幾句。
“師姐,事情都過去那么久了,何況那劉世美娶了侯家的女兒,我聽說韓大相公上任,那侯家和封家失勢,想必那劉世美也不會好到哪去?!?p> 這很明顯是口不擇言了,楊詩音聽完,還以為自己這師弟能說出什么話來,不由得失去了興趣,淡淡了說了聲。
“侯家和封家失了勢,文遠(yuǎn)伯府卻得了勢,人家已經(jīng)是致果校尉了?!?p> 盛長槐哪里知道還有這么一出,知道自己失了言,想必是文遠(yuǎn)伯求了蔭封給自家弟弟,這是七品的武散官,只能皺著眉頭繼續(xù)說了一句。
“眼看他起朱樓,眼看他宴賓客,眼看他樓塌了,在等幾年,說不定有招一日,文遠(yuǎn)伯就會倒了霉?!?p> 話說,一步錯,步步錯,說的就是盛長槐,這很明顯是詛咒劉世美了,楊詩音更覺失望,便起了身。
“師弟,我雖然不想和這人再有瓜葛,但是這背后說人,師弟不必如此,我知道師弟是好心,因我之故,所以才有此言,但文遠(yuǎn)伯于我朝有大功,若為初代文遠(yuǎn)伯,北漢尚且無法攻下,若是到今天,說不好又是一個西夏,此種話,師弟以后不必說,不早了,師弟還是請回吧,爹爹那里,師弟已經(jīng)可以交差了?!?p> 盛長槐聽完,又羞又愧,想不到自家?guī)熃悖m然自怨自艾,但不愧是自家老師從小帶大的,不僅知書達理,還如此明事理,想必而言,自己這幾句話確實有些不妥,文遠(yuǎn)伯是文遠(yuǎn)伯,劉世美是劉世美,見自家?guī)熃阋?,急匆匆的說道。
“長槐方才有些失語,其實是有個故事想給師姐講講,師姐不妨聽下?!?p> 楊詩音一聽,本來已經(jīng)起身,又坐下了,知道自己有些反應(yīng)過激,但自己父親既然能收此人為弟子,想必是自己想差了,剛才或許是口不擇言了,畢竟剛才盛長槐的尷尬他也看在眼里。
盛長槐見自家?guī)熃阕?,這才松了口氣,將剛才心里想的,組織了下語句,娓娓道來。
“有這么一人,文采斐然,不弱于男子,和其丈夫收集了古今多部典籍,但其丈夫早逝,又遇上國破家亡,再嫁的夫家,也是貪其家產(chǎn),待將家產(chǎn)揮霍一空,便成日打罵,又將家中典籍出賣一空。這女子和師姐比起來,際遇差的可不是一點,長槐所說,師姐可否認(rèn)同?!?p> 楊詩音點了點頭,她雖然遇人不淑,但好歹父親寵愛,陪嫁也一分不少,帶回了楊家,而且,在劉家的時候,也就是被丈夫冷落,即便要休妻,也未曾敢動自己一根手指,比起此人,自己算得上幸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