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結(jié)束
“即刻出發(fā)?!彼?jīng)拼命裝成正常人的樣子,就是為了能讓權(quán)衣將他當作一個會哭會笑的人,可她一次一次的逃跑,既然那么厭惡自己,那就生生世世都癡纏一起,他,不會放過她……永遠。
達姜距離京城平日里需要四日的路程,可唐襲一人先行,接連衰竭幾匹快馬,只用了兩日,便已進城。而此刻已至凌晨,城門禁閉。唐襲不作他想,飛身而上,剛立于城樓之上,長矛刺來。
“來者何人,膽敢闖關(guān)!”那守城將士警惕的看著時辰已晚卻闖城的男人。
“帶孤去見楚襄!”唐襲掏出了象征皇帝的玉墜,耳邊時不時傳來達姜另一面的廝殺聲。略感疑惑,這個時間,按照雙方的行軍習(xí)慣,只會突襲,可明顯能傳到城另一邊的聲音,戰(zhàn)役不會小……
“是,陛下!”那守將連忙行禮,可未跪便被帝王的急切打斷,連忙備馬向另一邊而去,余光看見少年帝王來時城墻下的那匹馬,早已倒地。
半個時辰后唐襲匆匆趕到,城門緊閉,大戰(zhàn)仍在繼續(xù),唐襲隨手接過了那人遞上來的劍。
“陛下,將軍已在此廝殺一個多時辰,她……”還未待那人說完,他徑直跳了下去。驚得城墻上的將士出了一身冷汗,幸好看見了自家陛下安全落地,擊殺了幾個欲殺死突然落下的大雍士兵。
他多日不眠,多日奔波只未找到她。哪怕身體早已到達了極限,可還是在成千上萬的人中苦苦尋找,期間利劍劃破了他單薄的衣裳,血漬染在淺色布料上,異常刺目。
突然,視線定住了,他在人群中找到了那一抹身影,他朝思暮想?yún)s又折磨他不輕的人。
來不及究竟權(quán)衣一而再再而三的逃跑,他不顧所有的阻攔拼命趕了過去,還未來得及,便看見權(quán)衣的身后突然出現(xiàn)的扶潛,他的劍此刻不過只差幾寸便能捅進權(quán)衣的身體。
“扶潛!”他不由的厲呵出聲來提醒權(quán)衣,手中的劍先一步射了出去,直擊扶潛,可權(quán)衣離扶潛太近了,他難免顧及她的安危,解決不了扶潛,卻生生打落了扶潛手中的劍。也正因為唐襲的突然襲擊,本是對權(quán)衣的一擊斃命卻生硬的改為挾制,權(quán)衣的脖頸前架著一把隨時都能要了她命的長齒。
此刻的扶潛慶幸著自己有個隨身攜帶刀器的習(xí)慣,翩翩公子時帶著藏匿暗器的折扇,而此刻戰(zhàn)場上,盡管不帶著偽裝溫潤的東西,卻有著從不離身的骨扇,里面暗藏著含毒的刀刃。
“哦,空寧帝也來了,怎么我扶潛有這么大的面子呢?竟還引得您來要我的命??!”
扶潛皮笑肉不笑的看著遠處突然出現(xiàn)的唐襲,線報并未告訴自己他會來達姜。不是說唐襲還在空寧都城嗎?他雖然腦子里充滿了疑惑與幾絲慍怒,可面上絲毫不露,無論在何種境地,從不會撕下自己的面具。
“你來了。”權(quán)衣看著突然出現(xiàn)的人,滿眼柔意,掩去了滿身疲累,綻放出久未出現(xiàn)的輕松。
“權(quán)衣,我只有你了?!鄙倌瓯拔⒌钠砬笾?,多日連夜趕回來不曾停歇致使他格外狼狽,可卻不掩周身氣度。
“唐襲,我要死了,卻有些怕,這一次我們真的要不復(fù)相見了。不過,生離死別本就是自然規(guī)律,我……應(yīng)當是不會難過的?!睓?quán)衣嘴角含笑,她像是快要解脫了那樣的輕松,可她卻沒有察覺到語氣中強忍著的哽咽,她還以為,喉嚨中的疼只是這具身體衰竭前的預(yù)警。
“不,你不能這樣,你走了我怎么辦?你明明知道我們是一樣的人,明明是你強制性的出現(xiàn)在我的生命里,又憑什么讓我一個人來承擔這所有的后果!”
唐襲怒吼著,他恨她對一切的坦然平靜,可心跳卻不由的加快,他的心底突然不由地漫出莫名恐慌,他哪怕精神癲狂卻仍舊祈求著。
“你殺了太多人了,我也殺了太多的人,我們之間隔了太多性命,跨不過去的?!?p> 她自誕生便是天神,是靠著自己一步步熬過那無盡的痛苦而獲得的壽命,沒有人比她更知道人命可貴,她從不隨意取萬物生靈的性命,向來冷靜自持,可人間短短剎那,卻一而再再而三的無法自持,不能……
她殺了無辜的人。還有阿然,哥哥是她在人間永遠也忘不掉的,因她而死的無辜性命……
“阿襲,時間久了,我們的一切會被你當成一段無足輕重的過去。等到輪回轉(zhuǎn)世,甚至?xí)浰?,你會愛上新的人,而我,不愿意深陷一段過往云煙?!?p> 她嘴角牽起一抹僵硬的笑,喚著他的名字,可仍舊要解釋,哪怕語氣中全部都是無可奈何,可這些話于她而言又何嘗不是對自己的開解呢?
可是此刻的唐襲又怎么會聽她的話,心魔早已盤踞了他的理智?!叭羰悄愀宜?,你我會棄了你拼命保護的達姜,將祁家的所有人折磨致死!”
“你不會的,失了達姜,便如斷了空寧臂膀。滅了祈家,會失了民心。唐襲你不會干這么蠢的事?!?p> 權(quán)衣知道他曾經(jīng)是多么艱難才能爬到這一步,她也確信唐襲這樣的人絕對不會為了她而自斷后路。其實于她而言,也一樣,她不會為了任何人而舍棄性命,活著太難,她不舍得去死。
“阿襲答應(yīng)我?guī)准?,好嗎?”她此刻看著唐襲的眼神太過冰冷,就像是恢復(fù)了所有力量的天神看著渺小無助的凡人。
“好,只要你不走,我什么都答應(yīng)你!”
唐襲哪怕心中早已驚慌,可仍清楚看得懂權(quán)衣眼睛里的東西,他有自知之明,他知道權(quán)衣厭惡他,可哪怕她再恨他,他不愿意放了她。
“封我為后吧。”少女清淡的聲音回蕩在他的耳畔,就像是蠱一樣讓人神魂顛倒。
“好……”可就在他以為權(quán)衣終究是妥協(xié)了,她會留下來了,她會成為他的皇后永遠的陪著他。
下一秒只見少女突然露出從未有過的輕松笑容,仍舊是同樣清冷的聲音,可他卻從中聽出了回光返照般的柔意,從前的所有在眼前一幕幕上演:“要記得,做個好皇帝?!?p> 可轉(zhuǎn)瞬,所有的柔意褪去,只余滿滿的空虛平靜:“唐襲,以后……別再見了?!?p> “權(quán)衣!我給你后位!給你我的命!什么都給你!你不能這樣!”
唐襲突然從心底里溢出的驚慌,他下意識的向她飛奔跑去,可是怎么能來得及,他們相距甚遠,他無能為力只能卑微低賤的求著她,哪怕他平生最厭惡那樣的自己,哪怕獻出自己的命,可沒有用,什么都沒有用,她不稀罕他的東西,她從來都不在乎……
身披戰(zhàn)甲的少女,不在乎任何人的呼喊,沒有半點猶豫的將手中握著的劍在任何人都沒反應(yīng)過來時自心口捅了進去,用了十足的力氣,不差一分一毫,連帶著身后挾制著她還未來得及露出驚愕表情的扶潛一并自殺……
“楚襄!”
怔愣中的扶潛暴怒,死亡的氣息彌漫而來,他再也偽裝不了良善,耳邊卻傳來了她格外抱歉的聲音。
“對不起啊扶潛,可只有你死了,他才能活?!彼悴欢约海滤?,卻必須去死。不愿殺無辜生靈,可卻不能容忍留下任何威脅到唐襲的存在。
隨著話音落下,那把捅穿兩人的劍被權(quán)衣猛地抽了出來,鮮血濺了出來,分不清究竟是誰的,霎時間戰(zhàn)場上又沾了一道艷目。
空寧將士只見他們的帝王像是瘋魔般跌跌撞撞的跑了過去。口中不知道喃喃念著什么,但沒有人聽到,哪怕是離他最近的,只因失聲……
可所有人卻只看到了他們的帝王撲向就算是死也不愿將目光投向他一絲一毫的少女,她的視線變得逐漸模糊,可仍舊固執(zhí)的看著天。
而戰(zhàn)場之上,有個身影仿佛瘋了般的想要去捉住她,他將所有的氣力朝向她,可只差一點,就那么一點,他眼睜睜的看著她消散在他的眼前。
就連她身上的一寸衣衫,一絲氣味一并消散。他的手上,只有殘留的血,那個女人從她身體里毫不留情抽出來灑在空氣中的鮮血……
可最后,就連那一點濺在他手上的血也在他停滯的目光中殘忍的消失,不留一點希望……
旭日初升,折射出一抹光亮,而她……隨著那一抹晨光徹底消散于大地。
“權(quán)衣!”
“嘭……”
帝王的嘶吼聲與扶潛的尸體同時倒在了這片土地上,伴隨著那把沾了無數(shù)人鮮血的長劍。
多日不眠加上巨大的刺激讓鮮血涌出眼眶,他抓不住,沒了……什么都沒了,他的手就那樣虛浮著,他的喉嚨腥甜,他發(fā)不出聲,戰(zhàn)場上仿佛沒了一點聲音,他聽不見耳邊傳來的任何驚呼,聽不見刀兵相見……什么都沒了。
沒人敢上前,空寧的,大雍的,沒有一個人敢上前,他們不知陪著站了多久,只能看著唯一的一個掌權(quán)者失了魂般站在原地,他們不敢動。
唐襲終于動了,伸出了手,撿起地上的劍,他面上露著癡傻的笑容,可那眼睛卻哭著。鮮血充滿眼眶他看不見任何人,他邊哭邊笑。
“我知道你騙我的,你可是神,怎么會死,神怎么會死?可我讓你墮神……我騙了你你不要我了對不對?不,不會!你肯定沒有死!你就在這里看著對不對,你想讓我后悔……”
他像個傻子一樣重復(fù)著一句話,眾人只能看見他瘋癲的拿著劍,踉踉蹌蹌的走進了城樓里。一步也不敢停,跌倒在鹿砦上,倒刺劃破了他的衣衫,甚至扎進了他的雙腿,血滋滋冒了出來,可仿佛感覺不到了疼痛。爬起來繼續(xù)走,隨意撿起利刃握在手里,手掌的血滴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