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歹是個美國人，怎么這么傳統(tǒng)啊，搞得跟封建包辦婚姻一樣！”
“這不叫傳統(tǒng)，這叫現(xiàn)實。你覺得單純依靠喜歡，你能和一個人在一起多久？不是小孩子談戀愛一周約一次會的那種，而是真的在一起生活，住在同一屋檐下，共用一個衛(wèi)生間、睡在同一張床上，每天面對彼此清晨的口氣、排泄物的臭氣、隨時隨地的屁聲、夜里的呼嚕和磨牙，還有臭鞋子、臭襪子、兩個人的內(nèi)衣內(nèi)褲，以及各種生活中的狼狽和丑惡……你覺得只是靠所謂的愛情，兩個人能在一起這樣生活多久？”珠珠坦坦蕩蕩得說著讓我覺得羞澀的真實，揭露了生活本就存在的狼狽。
“可是，你如果喜歡一個人，他的一切都會變得更容易包容啊，所以喜歡還是很重要的啊?！蔽业臍鈩菀呀?jīng)弱了一大半了。
“的確是這樣，但是這種包容還是要有原則的。如果你因為愛情的濾鏡接受了一個人身上那些你本接受不了的習(xí)慣，未來一定是悲哀的。至少我是這樣認為的?！?p> “那姐夫身上沒有你受不了的習(xí)慣嗎？”
“目前還沒發(fā)現(xiàn)，但是我們之所以一直在試婚，到現(xiàn)在都還沒有領(lǐng)證，其實也是我們彼此都還在做最后的決定?！?p> “就是說你們還有可能分開是嗎？”我有些驚訝珠珠的話，她和姐夫雙雙從美國回到中國，白手起家重新生活，是多大的決心和信任！我以為他們早就是不可分割的命運共同體，沒想到珠珠居然還會認為他們是有可能分開的。這讓我對愛情和婚姻的不信任感更加深了幾分。
“是的，有分開的概率，不過我覺得這個概率幾乎等于零。我們倆現(xiàn)在磨合地非常好了。我可以面不改色的聞他的屁味。他也會在我上廁所的時候刷牙。之前他喝得爛醉，我也可以坦然應(yīng)對他的嘔吐物，幫他洗澡換衣服。那時候也沒什么特別的感覺，和自己的身體一樣，只想著趕緊弄干凈，別讓家里都是酒味?！?p> 看著我逐漸變綠的臉色，珠珠又補了句“當然，這都是頗為極端的情況了?！?p> 在交談中，珠珠已經(jīng)給姐夫選好了兩套睡衣，一套身上的繡花是萌化仙人掌，另一套是萌化小恐龍。姐夫平時看起來還是挺正經(jīng)嚴肅的一個人，我無法在腦海中勾勒出他穿著這兩套睡衣的模樣?；蛟S這就是只屬于他們之間的家庭感吧。說不定姐夫還會跟珠珠撒嬌呢，畢竟珠珠也是個大爺嘛……
“珠珠，你和姐夫是怎么在一起的？有過那種轟轟烈烈、驚天動地的愛情嗎？”我突然好奇起來，兩個人究竟是怎樣從熱戀變成親人的。
“不是‘有過’，是現(xiàn)在也依然愛，我覺得我對他的愛一直在差不多的水平，只是不同時期有不同的表現(xiàn)方式，剛開始交往的時候希望把自己最美的樣子給他，現(xiàn)在卻是希望把最真實的自己給他?！敝橹樗妓髁艘幌?，又補了句：“他排在我愛過的人第二位?！?p> “那第一位呢？”珠珠的補充瞬間激發(fā)了我的興趣。
“早都滄海桑田了。那是高中時候的事情了。現(xiàn)在回想起來，只覺得自己當初怎么會愛那樣一個渣男愛得死去活來，真是奇恥大辱！”珠珠做了個捂眼睛的動作?！八莻€一無是處的渣男，長得的確有點帥，口才不錯，尤其擅長畫餅和甩鍋，跟我許了很多承諾，但沒一個實現(xiàn)的，沒實現(xiàn)還會怪我貪得無厭?？傊褪切∪说弥?，渣男中的戰(zhàn)斗機，完全不值一提！”
珠珠似乎不想再說下去，轉(zhuǎn)而有一次津津有味地講起她和姐夫相戀的過程。
我不止一次聽過這個故事，但是真得是非常暖心有趣的故事，所以也總是滿懷熱情地一次次聽珠珠講述這段往事。
她和姐夫是拼車認識的，當時單程三小時的路，姐夫生生開了五個多小時才到目的地。不是因為堵車，不是因為走錯路，而是因為珠珠帶了只貓在后備箱里，要經(jīng)常停車休息查看，把貓放出來玩一會兒。
那時的姐夫不僅沒有對這個帶貓拼車的乘客表現(xiàn)出一絲不耐煩，甚至還比珠珠更加關(guān)心貓咪的情況。用珠珠的話說，由于她帶貓的關(guān)系，很難找到愿意一起拼車的人，終于有人同意和她拼車了，她特別感激，也格外謹慎，還給司機帶了禮物，免得人家不高興。
只不過當時的禮物在現(xiàn)在說起來，就跟定情信物一樣。
而姐夫當時則對這個養(yǎng)貓、細心，而且除了在休息區(qū)和貓玩之外一路都在睡覺的女生產(chǎn)生了很多興趣和好感。之后珠珠的整個大學(xué)四年，每個假期都是搭姐夫的車回家。當然，從第二次開始，珠珠的貓不再放后備箱了，而是跟珠珠一起坐在后座上。就這樣，珠珠也被這個善良、耐心、包容的男人征服了。
大四那年，珠珠從宿舍搬進了姐夫的公寓，同年，珠珠的貓患上了糖尿病，醫(yī)治一年后不見好轉(zhuǎn)，貓咪越來越痛苦，于是在珠珠和姐夫的陪伴下，貓咪被實施了安樂死。句說當時珠珠為了收拾貓咪的遺物和清理家中的貓騷味顧不上感傷，反倒是姐夫請了個長假，天天在家看和貓咪的錄像、照片。珠珠反而成了一個安慰者。
又過了一年，他二人決心共同回國發(fā)展，再然后就到了現(xiàn)在。
“你倆這婚試了五年了……”我掰著手指頭算了算，實在忍不住吐槽。
“其實就是因為在一起太久了……反而不覺得需要那張紙了?！敝橹轭D了頓，“我們回國，兩個人白手起家，什么都沒有，不提結(jié)婚都還好，一提結(jié)婚就牽扯到買新房、給聘禮、隨嫁妝各種事。我們倆很清楚現(xiàn)在的情況兩邊長輩可能都會各有各的不滿意，所以不如先不提這些事。不過我們一直租房子的房東計劃這一兩年要賣房，于是我們就跟房東商量到時候直接賣給我們好了。所以現(xiàn)在也在考慮領(lǐng)證了，畢竟房子肯定要算做共同財產(chǎn)的。”
這時候，我倆正在購買男襪。珠珠認真的挑選，長襪要深色，短襪買淺色，運動襪要厚一點，船襪容易磨腳跟……
說實話，我很難想象我未來可能也會采購男士的睡衣、襪子甚至更私密的物品。尤其是想到可能是為吳琛挑選這些東西時，那個畫面根本無法想象，內(nèi)心直接泛起一股抵觸感阻止腦海中形成那個畫面。
但如珠珠所說，這就是生活，最終令兩個人得以長久相伴的，不是彼此身上的美好，而是彼此身上的臭味和壞毛病。
我是否也有一天會步入這樣的生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