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陳無用便坐著少皇子府上的馬車,來到了皇宮。
壽帝見到陳無用很是歡喜,親自給陳無用調(diào)制羹湯,拉著他的手問他:“《贈靖邊侯》一詩,絕非凡人所作,作詩之人是仙人下凡吧?”
陳無用苦笑搖頭說不知,心里卻在想,這個皇帝著實沒救了。
壽帝遺憾道:“唉,只可惜不能與之相交,甚是遺憾?。 ?p> ······
就這樣,陳無用被很受壽帝賞識,被封為了“文道將軍”,每日不是飲酒作詩,就是作詩飲酒,直到十五之夜來臨。
七夕之夜,仙臺宮。
宮內(nèi)仙樂飄飄,樂師用箜篌演奏著失傳已久的《蘭陵王入陣曲》,配合著宮女的舞蹈和滿宮殿的雕梁畫柱,陳無用頓時有一種身陷沙場之感,氣勢恢宏。
陳無用聽得入神,不禁感嘆,蘭陵王,古代四大美男之一,只因樣貌俊美,打仗時才帶上猛獸面具,以震懾軍威,最終還是被皇帝懷疑,飲毒酒而亡,可惜啊,要是他知道,在后世被人戲稱為“棗莊王”,氣得墓碑估計要炸裂吧。
“陛下,恭祝您壽與天齊?。 币簧砼嗨{(lán)道袍的中年男子上前諂媚祝道。
壽帝大笑:“李太君,你說今夜會不會神仙降臨此地呢?”
叫李太君的中年男子連忙叩頭:“望陛下恕罪,臣打心底里希望今晚有神仙降臨,但不敢妄下斷言,不敢欺君??!”
壽帝揮手,示意他起來,隨后感嘆道:“朕跟你開個玩笑,不必緊張,要是今夜能與仙人一見,去天上游覽一番,就好了!”
“接著奏樂,接著舞!”
這句話讓陳無用想起了一個賣草鞋的。
“文道將軍!你為何如此安靜地坐著?朕問你,朕這鄧朝天下,如何?
“回陛下,實乃盛世王朝!”
“那此情此景,你就不想吟詩一首嗎?”
陳無用腦海里出現(xiàn)了宋曉峰的方磚腦袋。
“回陛下,今日是您老人家的萬壽節(jié),剛好又是七夕佳節(jié),臣想起了一首詞。”
“哦(二聲,表示期待),說來聽聽!”
陳無用躬身道:“陳獻(xiàn)丑了?!?p> “春花秋月何時了,
往事知多少,
小樓昨夜又東風(fēng),
故國不堪回首月明中。
雕欄玉砌應(yīng)猶在,
只是朱顏改,
問君能有幾多愁?
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p> 陳無用剛念完,天道將軍李太君乍然跳起,指著陳無用罵道:“大膽!今日乃陛下之萬壽節(jié),你卻吟出如此悲涼叛逆之詞,是想造反嗎?還故國?這里只有一個國,就是我鄧朝!來人!將陳無用拿下!”
面對李太君的指責(zé)定罪,陳無用不為所動,護(hù)衛(wèi)正一步一步向陳無用走去。
“慢!”壽帝下令,護(hù)衛(wèi)停了下來。
只見壽帝不知想起了什么,臉上略有傷感之態(tài),片刻后,起身環(huán)顧宮殿,嘆道:“寫這首詩的人也是生于帝王之家吧?”
陳無用很吃驚,但還是點頭默認(rèn)。
壽帝目光如炬,盯著陳無用:“你到底從何而來?”
陳無用先是一愣,沒想到壽帝會突然這么問他,其實之前也不是沒人問過他的身世,他都以“父母早亡,從別國流亡過來”為借口搪塞過去了,從別過流亡到鄧朝的人也不在少數(shù),所以戶部查不到也很正常,大家也都沒再懷疑追問。
但壽帝畢竟當(dāng)了二十多年皇帝了,什么人沒見過?這首詞情感寄托之重,讓壽帝都有些喘不過氣,所以他對陳無用的身世,很好奇。
陳無用苦笑,我總不能說我是從后世穿越而來的吧?說了他也不信,還要給我扣一個欺君之罪。
想了想,編謊道:“陛下確實厲害,一眼就看出了我的身份,我本是海外一蕞爾小國之皇子,如今家國被滅,才流亡到鄧朝來,為了自保,不得不隱瞞身份,還望陛下恕罪!”
“那這首詞是你剛才作的?”
“不是,作詞之人是我的敵人,也是我的朋友,如今已經(jīng)死了。”
“為何?”
“作詞之人是我鄰國一小國國君,被我父王滅國后囚于宮內(nèi),我驚嘆于他的詩才,才與他結(jié)交?!?p> “他是怎么死的?”
“只因他在自己生日當(dāng)天想起故國,一時悲情難抒,寫下了這首詞,我父王就賜了他毒酒。”
壽帝聽完,不禁淚流滿面,想不到一代帝王,也如此感性。
突然,門外有護(hù)衛(wèi)倉皇來報:“報!不好了!玄武門已被占領(lǐng),少皇子逼宮,殺進(jìn)來了!”
壽帝心中咯噔一下,手中酒杯掉在了地上,驚恐的望著陳無用:“你······”
陳無用知道時機已成熟,冷笑道:“我剛才忘了說了,作詞之人的生日跟陛下一樣,也是七夕!”
幾名護(hù)衛(wèi)深知大勢已去,都原地自刎了,天道將軍李太君早已不知跑到哪去了,陳無用也不想管,因為他的任務(wù),只是保證壽帝被殺死,其他人他并不關(guān)心。
壽帝問:“我能見見我兒子嗎?”
陳無用斷然拒絕:“不行?!?p> 壽帝又問:“我愿草擬詔書退位,只得一郡為王,再不問朝政之事?!?p> 陳無用搖頭。
“那讓我成為普通百姓,流亡他國,可以嗎?”
陳無用不愿再廢話:“我聽命于少皇子,為了天下百姓殺你,你知道的,不可能讓你活著,你說再多,也沒有用,陛下,認(rèn)命吧!”
壽帝含淚,揮刀自刎。
這時有小太監(jiān)沖上來要扒壽帝的龍袍,搶他身上的配飾。
陳無用大喝一聲:“給我滾!”順勢砍殺兩人,其余人都不敢再動。
“幫他衣服穿好!”
太監(jiān)們又手忙腳亂地幫壽帝把衣服穿好后,倉皇退下。
畢竟一國之君,死也得死得體面一些。
這些閹人,樹倒猢猻散,見誰沒勢了就背后捅刀子,陳無用平生最恨這種人。
“嗖”的一聲,一支暗箭從屏風(fēng)后射出,陳無用來不及躲閃,被射中了腹部,鮮血順著傷口流了出來。
“哈哈哈,殺了陛下,你也別想好過!去死吧!”李太君從屏風(fēng)后跳了出來,手里拿著匕首,瘋了似的朝陳無用奔來。
陳無用手中的刀因為箭傷掉到了地上,雙手壓著傷口,疼痛難忍,失去平衡跪在了地上,沒想到這李太君還在殿內(nèi),大意了。
哐當(dāng)一聲,仙臺宮的門不知被誰一腳踹開,一個黑影從門外閃入,迎著李太君一刀,李太君口吐鮮血,倒在了地上,霎時沒了氣息,跟著壽帝一起升了天。
陳無用抬頭看時,才發(fā)現(xiàn)來者竟是摩勒。
“將軍。”
“不必多說,我先帶你去就醫(yī)!”
少皇子的人已經(jīng)控制了皇宮,陳無用也被平安地送回了靖邊侯府。
······
自古王權(quán)更替,除了順位繼承,就是推翻新建。成了就是起義革命,敗了就是犯上作亂,少皇子鄧主壬這次的計劃由于靖邊侯和陳無用的參與,很順利的就成了,所以他順利登上了王位。
當(dāng)然,對外宣稱的是壽帝因常年信奉李太君這樣的方士,吃了大量毒害身體的仙丹,才駕鶴西去,方士們皆被砍頭。
壽帝死前留下遺詔,讓少皇子鄧主壬繼位,太子鄧祖甲與其他幾位皇子因不服先帝遺詔,謀反作亂已被處死,大臣們見大局已定,便不再爭議。
為了快點讓朝政平穩(wěn)下來,少皇子在弒君的第二天就舉行了登基大典,當(dāng)日陳無用并沒有去,而是在侯府養(yǎng)傷。
一月之后,他已經(jīng)能正常行走了,傷口雖然還沒有完全愈合,但只要不進(jìn)行劇烈運動,就無大礙,而這段時間,一直都是鄧小米親自在照顧他。
這天陳無用剛起來,便聽到門外車馬喧嘩,只聽有人用喊道:“皇帝駕到!”陳無用連忙到門口迎接。
須臾,之間一人身披龍袍,走進(jìn)院落大門,身后跟著靖邊侯和一個老太監(jiān),隨從進(jìn)門后也都侍立于兩側(cè)。
鄧主壬看到陳無用,很是興高采烈,大聲說道:“陳無用聽旨!”
所有人都跪倒在地。
“朕念你護(hù)國有功,除去你昆侖奴的身份,并封你為‘武威大將軍’,統(tǒng)領(lǐng)神武軍與龍武軍!日后為國效力!”
陳無用扣頭:“謝主隆恩,臣誓死效忠陛下!”
其實封賞這種事,皇帝完全不用親自前來,派個太監(jiān)來宣旨就行了,但鄧主壬聽說陳無用受了重傷,便非得親自來看看。
見陳無用已能下床走動,便轉(zhuǎn)身要走,走了兩步又回過頭來:“你沒事就好,改日傷養(yǎng)好了,你我君臣二人再敘舊不遲?!?p> 說完便頭也不回地回了宮,陳無用恭敬地站著說了聲:“臣恭送陛下!”
便一直目送鄧主壬離開。
皇帝雖然走了,但他身邊的老太監(jiān)卻沒有立即離開,走過來笑臉相迎,對著陳無用說道:“陳將軍,你我也算本家,以后還仰仗陳將軍護(hù)衛(wèi)我鄧朝的安定!咱家也沒什么本事,只能服侍好陛下,讓陛下順順心心的就滿足了。”
“你的府宅陛下已經(jīng)給你準(zhǔn)備好了,就等著你什么時候搬過去了,陛下還說了,你跟郡主結(jié)婚的日子得早點定下來,到時候陛下可是要親自給你準(zhǔn)備一份大禮的。”
陳無用客氣道:“陳公公客氣了,無用只是一介武夫,陛下的恩情,無用沒齒難忘,以后要是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還請公公多擔(dān)待擔(dān)待!”
陳公公笑道:“有陳將軍這句話,老奴就放心了,事情也交代完了,老奴也該回去了?!彪S后便跟上儀仗隊伍,回了皇宮。
陳公公前腳剛走,便有一人從門口竄了進(jìn)來,后面護(hù)衛(wèi)追著要攔他,他直接跑到了陳無用的面前,嬉皮笑臉道:“無用兄!哦不,現(xiàn)在應(yīng)該是陳將軍了,我龔相土之前是有眼不識泰山啊,還望將軍能不計前嫌啊!”
陳無用看著這貨一副不要臉的樣子,就渾身膈應(yīng)地起雞皮疙瘩,立馬吩咐下人:“來人,拿盆來!”
龔相土是一臉茫然,忙問道:“陳兄,不知要盆何用?。俊?p> 陳無用一手撫胃,一手捂嘴,轉(zhuǎn)過身背對著龔相土說:“吐?。〔恢獮楹?,突然腸胃不適,很是想吐!”
龔相土立即懂了,邊賤兮兮地笑著邊往門外走:“我知道,一定是我讓陳兄反胃了,我馬上走,回去就改名字,就叫龔芬芳,在下告辭,我們改日見!”
說著,真的就消失地?zé)o影無蹤了。
陳無用一時無語,龔芬芳,怎么感覺更惡心了呢?
算了,出去吃一份羊肉泡饃吧。
剛到大門口,便見門口不知什么時候停了三輛馬車。
看馬車裝扮,應(yīng)該是兩家府上的馬車。
須臾,一人從馬車上下來,朗聲笑道:“陳兄,還記得我嗎?”
“韓兄,那日侯府一別,好久不見了??!”陳無用并不討厭韓之武,相比很多人,韓之武也算是個直爽的漢子了,雖然有些行為有點欠妥,不過是個直爽人,陳無用愿意交這樣的朋友。
文人喜歡相輕,武人往往心心相惜,可能是這個道理。
“陳兄能記得在下,實在是榮幸之至,你現(xiàn)在也貴為大將軍了,我是打心底里高興,估計往后,也不會跟我這樣的人來往了吧?”說著說著,韓之武沮喪了起來。
陳無用拍拍他的肩膀:“我陳無用如今雖為將軍,但韓兄永遠(yuǎn)是我的朋友,我陳無用對天發(fā)誓,我要是見利忘義的小人,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韓之武隨即笑道:“有陳兄這句話,在下就知足了,以后單憑陳兄一聲招呼,我韓之武定當(dāng)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陳無用道:“韓兄這這么說,就嚴(yán)重了,你我是兄弟,我哪敢使喚你啊!”
韓之武忙說:“陳兄怕是不知道我是干什么的吧?”
“韓兄在何處高就?”
“龍武軍,百夫長!”
好嘛,還真是陳無用的手下。
陳無用笑道:“那就是一家人了,到時候來當(dāng)我的副將,不知韓兄愿意嗎?”
韓之武喜不自勝,告謝完就回去了。
“陳大將軍好大威風(fēng)啊,給我也封個一官半職唄?”東方洪見韓之武已走,便從馬車上,跳了下來。
“東方兄,好久不見??!”陳無用每次看到東方洪,不知道為什么,內(nèi)心總是倍感親切。
東方洪祝賀道:“聽說你如今是大將軍了,恭喜!”
陳無用拱手:“我正想去驛館找你呢,你就來了,你說巧不巧?”
沒想到東方洪話語卻略為冷清:“我來找你是有話要說?!?p> “請講!”
“我們大王傳來信件,讓我和公主回去,以后怕是再難遇到了?!?p> 陳無用安慰道:“來日方長,往后無論你來我鄧朝,或者我去你嫃國,都可相見,何必這么悲觀呢?”
東方洪搖頭:“我聽說了一些事情,跟我們回去有關(guān),算了,不說了,反正以后如果我們在戰(zhàn)場相見,陳兄一定不要手下留情!告辭!”
隨后兩輛馬車便消失在了街道盡頭,納蘭迦羅也來了,但她從頭至尾并沒有下馬車。
陳無用望著馬車的背影,喃喃道,真的會打起來嗎?嘆了口氣,轉(zhuǎn)身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