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之后,便是冰冷的黑暗。
李虛感覺度過了很漫長的時間,有悲傷,有憤怒,有開心,還有孤獨。
唯獨無法凝聚的,是他清醒的意識。
他只感覺一切都理所當(dāng)然,理所當(dāng)然的悲傷,理所當(dāng)然的憤怒。
直到一道亮光讓他感到刺眼,周圍的黑暗便如同潮水一般退去。
“呃……啊……”
李虛呻吟著醒來,本能地抬起手臂擋住眼前的光線。
他心中充滿了莫名的悲傷,面上掛著兩條淚痕。
隱約之間,他感覺光線像是好幾道,共同組成了一盞無影燈。
然而當(dāng)他擦干眼淚,瞇著眼仔細一看,卻發(fā)現(xiàn)根本沒有什么無影燈,只有一輪掛在天上的太陽。
一輪山洞之外的太陽。
意料之外的狀況讓李虛瞬間清醒,身子猛的一挺從地面上坐起。
雙臂快速的上下摸索,又掀起腹部的衣物之后,他驚訝的發(fā)現(xiàn)自己什么傷都沒有。
目光左右游走,除了明亮的洞口,周圍盡是巖壁。
這是一個山洞。
“什么情況?嘶!”
還沒等他仔細確認現(xiàn)狀,大腦突然感覺到一股刺痛,像是一根針驟然刺入其中。
尖塔狀建筑林立的城市,穿著花紋奇特長袍在天上飛行的人,放出奇異能量的穿著銀白色盔甲的人等等支離破碎的畫面。
這些畫面像是強行塞入一般,一點點進入他的記憶中。
強行進入腦中的記憶并不好受,就如同思維中多了另外一個意識,不斷霸占著不屬于它的位置。
“啊……啊……”李虛痛苦地呻吟著,雙手抱著頭部左右搖擺。
怎么辦?該怎么辦!緩解疼痛的同時,他也飛快思考著。
“好痛……好……呃,不痛了?”
流入的記憶戛然而止,剛才感受到的疼痛也如同幻覺一般好似從未存在。
仔細回想了一下這些記憶碎片,李虛發(fā)現(xiàn)記憶并非是中斷流入,更像是后面的記憶已經(jīng)被磨損掉了。
記憶一開始流入的畫面還算清晰連續(xù),在過程中逐漸變得模糊,到了最后甚至只剩下一片空白。
一張陳舊的光碟。他莫名想起了這樣的東西。
他還清楚記得,小時候因為保存不當(dāng)而導(dǎo)致畫面丟失和花屏的動畫片光碟。
輕輕拍打了一下腦袋,李虛試著整理那些流入的記憶。
過于破碎的信息讓他收獲很少,除了那些好似小說中的奇幻畫面之外,唯一清晰的信息只有一個:
這些畫面全部都是一個人的視角。
名為阿拉納·羅瑟的人。
他因此受到記憶的影響,多了許多沒有掌握的知識。
首先是一種語言,艾維斯王國通用語,這包括書寫和口語。
其次是另一種語言,與通用語不同,這種語言他一時間沒法和自己的母語含義對應(yīng)上。
再然后是用這種怪異語言描述的知識,這部分知識因為語言問題無法理解具體含義。
沒有來得及去思考獲得的這些知識,李虛皺起眉頭,用力拍了兩下腦袋,然后使勁揉搓著自己的臉。
他多了一種人格上的自我認知,這讓他毛骨悚然。
現(xiàn)在他雖然還認為自己是名為“李虛”的現(xiàn)代人,但又本能上會從名為“阿拉納·羅瑟”的思想角度上進行思考。
比如現(xiàn)在他就對前面一閃而過的光碟概念感到有些陌生,進而有些好奇。
按照小說里的經(jīng)驗,我這大概算是奪舍?
又或者游戲里的人格芯片?
……什么是人格芯片?
“艸,這到底算什么事??!”他低聲罵了一句,發(fā)泄似的一拳打在地面上。
疼痛讓他的混亂的思緒清醒了一下,一句不知道在哪聽過的話在腦中一閃而過。
人是由記憶構(gòu)成。
充滿哲學(xué)意味的話語讓李虛愣了一下神,還在思考這句話的正確性的時候,刺眼的光線再次讓他抬起手臂擋在眼前。
偏過頭,他瞇著眼試著確認光線的來源。
不遠處,一灘不小的水洼倒映著明亮的太陽。
這個時候,李虛這才意識到什么似的,表情變得頗為難看。
內(nèi)心掙扎之下,他輕吸一口氣,站起身走到水洼旁邊。
水中的倒影慢慢展示出一張臉,一張李虛熟悉的臉。
還是我的臉?不對,變年輕了?
李虛相當(dāng)驚訝,他原本以為自己是像小說一樣,死后靈魂穿到了異世界的另外一個人身上。
此刻看到一樣的臉,“大貨車穿越器”之類的自嘲話語反而卡在喉嚨說不出了。
加班的黑眼圈完全沒了……胡子比我仔細剃掉還要干凈……頭發(fā)怎么這么長……臉瘦了不少……這里……一樣……這里……也一樣……
反復(fù)確認了確實和自己一摸一樣之后,他的嘴角逐漸勾起。
這算是返老還童了?哈哈!霉運觸底反彈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李虛倒退著,突然放肆地大笑起來。
他仰起頭,逐漸倒退到巖壁旁。
淚水讓視線逐漸模糊,想起那些過去的畫面,想起自己的承諾,山洞里回蕩的笑聲逐漸變得嘶啞。
看來我真的回不去了……
笑聲愈發(fā)難聽,一直到一陣劇烈咳嗽和擤鼻涕的聲音響起,山洞重新變得寂靜。
過了好一會,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過后,水洼再次映照出李虛的臉。
看著水中自己泛紅的雙眼,他閉上眼,睜開后猛的站起。
至少我還是我!
一定還有其他機會!
回家的機會!
他轉(zhuǎn)身沖向山洞,如同想要把決心烙印住般向著外面的世界大喊:
“來吧!操蛋的世界!”
……
“臥槽!TM的荒野求生!”
“熊的……不對,豬的力量!”
“我的帳篷!我剛搭好的!”
“雨!好大的雨!”
…………
“李先生?李先生!”
耳邊的呼喊聲讓李虛從恍惚中逐漸清醒。
那些野外的不堪經(jīng)歷讓他一陣哆嗦,如果不是另有境遇,或許他早已成為野獸的糞便。
他晃了晃頭,看向聲音的來源。
“李先生,你不是發(fā)呆就是講那些稀奇古怪的故事?!碧乩S斯皺著眉頭,眼神帶著一絲關(guān)切上下打量了李虛一陣,“我真誠的建議你,應(yīng)該去找一位心理醫(yī)生?!?p> 哪有人閑的沒事就為了去野外求生挑戰(zhàn)自己的。
這事冒險家都不會做!
“咳咳,我的精神很好,我不認為我有什么心理疾病?!崩钐撓乱庾R反駁道。
只是輕微的人格分裂……
等等……嗯?這個時代連心理醫(yī)生都有了?
在李虛的印象里,原來的世界里,心理醫(yī)生這個職業(yè)被正式提出應(yīng)該是在十九世紀末。
但問題在于,自己得到的那些記憶碎片,更像是中世紀的景象。
好好的十字軍之王,突然就變成維多利亞了!
最關(guān)鍵的是自己還被迫玩了兩個月的荒野求生!
李虛感到一陣頭疼,這相當(dāng)于這兩個月對記憶碎片的各種鉆研幾乎沒用了一半。
虧他還想著起個“阿拉納·李”融入一下時代。
當(dāng)然,這也有另外一個思想影響的因素。
缺乏“阿拉納”這個自我認同,他心里就會莫名失落。
念頭電轉(zhuǎn)之間,想著自己也算半個人格分裂了,況且找心理醫(yī)生也是個不錯的打探信息的方式。
“……但你知道的,野外生存本就很考驗人的精神,一位優(yōu)秀的心理醫(yī)生的確有助于我投入下一次探險?!?p> 李虛勾起嘴角,對自己的措辭相當(dāng)滿意。
我可沒病,我只是為了下一次探險!
然而特拉維斯并沒有被他忽悠,滿臉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同時向后退了半步。
看著對方果真把自己當(dāng)成神經(jīng)病的神情,李虛勾起的嘴角不由得抽搐了一下。
“我們還是先談?wù)務(wù)业侥闩畠旱氖虑榘??!彼杆俎D(zhuǎn)移了話題。
本就著急于女兒的特拉維斯,也不再談?wù)撔睦韱栴}的事情,他拿出一枚胸針介紹道:
“這是我女兒最喜歡的胸針之一,昨天她帶著的就是這枚。”
李虛接過胸針,仔細打量了一番。
胸針的外形似乎是某種鳥類,淡藍色,頭上有著相當(dāng)獨特的扇狀冠羽,做工相當(dāng)精良。
鳥類看上去充滿活力,一顆清澈的紅寶石作為它的眼睛,還有一顆淺綠色的寶石被鳥爪鉤住,整體就像一只展翅正在覓食的小鳥,就連不懂飾品的李虛都覺得這枚胸針相當(dāng)好看,讓他略微多欣賞了幾下。
簡單地深呼吸后,他將注意力收回,意識向內(nèi)沉入。
周圍的噪音像是逐漸遠去,一種如同沒入水中的隔離感包裹住他的全身。
視線之中,物體原本的色彩變得暗淡,取而代之的是另外一些鮮艷的顏色。
比如在一旁的樹木,主要有有淡藍、淡金、深褐、金黃四種顏色,銀色、紫色帶著某種規(guī)律般像斑點一樣跟隨著主要顏色。
這就是李虛作為一個普通的現(xiàn)代社畜,能夠在荒野生存下來、能夠擊殺眾多強盜的所謂境遇。
掌控魔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