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使了個眼色,大公公將屏風后的人帶了出來,陳汝生的眼眶猩紅,死死盯著許孟岐。
“二殿下可真是傻,連我這種旁觀者都能看出來的圈套,您還癡癡往下跳,拋棄盟友?!彼湫α艘宦?,滿是不屑,“也難怪作為長子不受重用,草民也算開了眼,哪有如此愚蠢的長子?!?p> “放肆!”
雖然許孟岐做錯了事情,可皇上也不會任人如此說自己的孩子,陳汝生說話出格,引得他震怒,一拍桌子,滿殿之人皆跪下。
“皇上息怒?!?p> “皇上,草民自知難逃一死,只希望死前您能聽我一言?!标惾晟B忙跪了下來,“二殿下在我還未中舉之前就找到了我,說與我有緣可讓我平步青云,給我描述了不少皇宮之景,我心生向往才寫下了這本書?!?p> “滿口胡言!”許孟岐慌忙解釋著,“我與你從不相識,我連認都不認識你,定是有人買通了你來陷害我!”
“當時草民聽殿下的描述,真覺得太子是一個陰險奸詐之人,氣不過才暗用太子名諱,一開始只是想泄憤罷了?!标惾晟刂乜念^,“草民死不足惜,但求不冤死!”
他的額頭滲出血跡,我看到時胃瞬間翻江倒海,一陣惡心直沖喉嚨,同時肚子開始劇烈疼痛起來,我無助的揉住自己的肚子,明顯感覺到有血流出,有一種不好的念頭一閃而過。
“婠婠!”阿清立馬抱起我,焦急的看向我,“你怎么了?”
“快去偏殿!”龍椅上的人聲音同樣著急,我看著滿地的血跡,不禁抓緊了身邊人的衣袖。
“阿清……”我不明白發(fā)生了什么,但是覺得和許孟岐的藥脫不了干系。
“我在,我在?!彼p輕吻著我發(fā)著虛汗的額頭,將我放在了床上,握緊我的手,“別怕?!?p> 我無力回答他,身上像是被一把利劍割開,有些撕裂般的痛,我明白是哪里出了問題,心里只剩下一個念頭。
好像抱緊他。
幼清也的確坐上了床,他將我抱在懷里,把我的手伸了出去。
祈太醫(yī)來的很快,只是他從一進殿就一臉凝重的,像是早就知道這一天的到來。
殿內無他人,他跪在我身側,不忍看我的神色,低著頭卻像是如釋重負,“你的死胎排出來了?!?p> 我明顯感覺到抱著我的手一僵,而我自己也是眼前一片發(fā)白,他剛剛說死胎?
指尖忍不住顫抖,我顫顫巍巍的看著他,顧不得身上的不適坐了起來,“你說什么,什么死胎?”
“是我擅自主張了,”他終于看向我,抿了抿嘴,“那日,你昏迷不醒時我就把出了身內有一死胎,只是你月份尚淺,是亂喝藥的緣故導致胎死腹中,我沒說,因為在落胎之前不能過于傷心,不然不會落下病根,所以我在你的藥里加了藥引,現(xiàn)下排出來了?!?p> 我只覺當頭一棒,他的話如千斤重砸在了我的頭上,壓的我喘不上氣,更不知該如何回答,我還不知道他的存在呢,他就離我而去了,離去的這么決絕,娘親留不住你。
“婠婠?!庇浊鍖⑽椅嬷斓吐暱奁氖掷拢戎肄D過身靠進他的懷里,他的聲音也沙啞,我仰起頭,都能瞧見他眼角的清淚,“是我不好,是我不好?!?p> 他何嘗不自責,若非自己做了那些讓婠婠失望的事情,她又怎么會被許孟岐灌藥,他們的孩子又怎么會早早的離開了他們。
我張了張嘴,說不出任何話來,只有喉嚨里的低咽時時刻刻提醒著我這個殘忍的事實。
欲語淚先流。
阿清把我死死抱在懷里,我的淚打濕了他的衣襟,身上還隱隱作痛,可我卻顧不得,只想牢牢抱著他感受著他的存在,他還在嗎。
“你的身子不錯,不會落下病根,先有不適也是正常,我開藥你補補身子?!弊谠p輕開口,殿中再無人說話,只剩下相依偎兩人輕聲的嗚咽。
良久,他的手松了幾分,輕撫著我的臉,“對不起,婠婠。”
我依舊緊緊抱住他的腰,沒有言語。
我不怪他,我沒有感知到自己身上的不適,也許我感知到了卻沒有在意,我自己固執(zhí)矯情,明明知曉自己對他的心意卻還是端著架子,明明知道許孟岐的話漏洞百出卻還是信了,還自顧自跑出東宮讓許孟岐有可乘之機。
直到緩重的腳步聲從身后響起,我才后知后覺抬起頭,又輕輕被抱進懷里,他拍著我的背,“休息一下。”
“父王。”再出聲時,聲音冰冷了不少,“前幾日太子妃與兒臣有矛盾,一氣之下回了娘家,可卻被二哥掠去,灌了不少湯藥,還拿太子妃脅迫兒子放棄科舉定甲資格,此事本來兒臣不愿提,放棄了便放棄,兒臣會在別的地方更為努力,只是這次?!?p> 他低頭看著我的樣子,憐惜得緊,又格外自責,“二哥灌的那些湯藥,害得我和婠婠不足一月的孩兒胎死腹中,所以兒臣沒辦法再隱瞞此事,求父王給自己未出生的可憐皇孫一個交代?!?p> 我在他的懷里不自覺抓緊了手,自知這回二殿下絕對是再難翻身,可卻高興不起來,如何我也想不到我是用這般的方式絆倒了他。
父王與宗原低語了幾句,沉默良久。
“娘娘,您的藥,身子一定得養(yǎng)好了,您才十八歲,還有機會的。”宗原將下人煎的藥端到了我身邊,又將那話大聲叮囑了一遍。
幼清接過藥,細細吹著,“當心著喝?!?p> 他很少有這般涼淡的樣子,我強撐著喝了一口,眼淚又啪嗒啪嗒掉入碗內,頓了頓還是重新靠進他的懷里,那是我如今唯一想依靠的地方。
“我們的孩子……”我聲音如呢喃,并不是做給父王看,而是真真念著他,算日子,應當是那日我說著要給他生個嫡子時來的,他真的來了,我怎么就沒有保住他呢。
阿清一手拿著藥碗,一手輕輕拍著我的背,我知道他不會比我好受,用臉蹭著他的胸膛,最終還是乖乖接過他手上的碗一飲而盡。
他不好受,所以我不能添亂讓他更不好受,這世間若說能有一個人此刻與我感同身受的,唯有他了。
“皇二子孟岐,品行不端,殘害皇孫,誣陷手足,無格擔長子之位,更不能為弟弟妹妹表率,著撤去職位,終身圈禁,白氏教子無方,打入冷宮賜白綾,陳汝生陷害同僚,誣陷太子,好在檢舉有功,死罪可免,趕出京城此生不得在入京?!?p> 察覺到他看著我,正欲轉身,又說道,“太子妃身子受損了,多拿些益補的藥材去東宮,務必將她的身子養(yǎng)好,斷不能像皇后一樣傷了身子,再把郡主接來送到太后那,在太子妃沒好全之前,寧兒就交給母后來帶?!?p> 原來方才安靜了這許久,是因為想起了同樣是因為孩子落下病根的溫皇后嗎?
“皇上,皇上不好了!”門外一個小太監(jiān)驚慌的跑進來,連帽子都歪了,他跪在地上,“靈昭公主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