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肯見。
孤清高冷的皎月投入林瑾然的身上,披發(fā)睡袍映襯人臉憔悴不已。
“要是不肯見!我就親去父親那里說出這一切!”
瑾然怒火攻心,圓眼滿載閨怨,強裹住淚水,怨恨宛風(fēng)敢這么輕易放棄自己做個畏頭畏腦的小人。
那她們曾經(jīng)的朝朝暮暮,算什么。
“姑娘,您萬不可如此?!睍詴约绷耍o緊抓住大姑娘的雙肩,目不轉(zhuǎn)睛對視著大姑娘,生怕她真的做出什么昏頭昏腦的事情。
林瑾然輕笑,冷得就連銀絲碳也未能藏住周圍的溫暖,“你就這樣對他說,如果不見,我必定會親自跟父親說出這一切!我看他是敢不見,還是敢去父親那邊一起去死?!?p> 這是在威脅。
但曉曉知道如果宛風(fēng)還是不能遂她心愿,大姑娘是絕對能做出這樣的事情的。
“您不可以跟老爺說出這一切,那我們的一切努力都白費了姑娘!曉曉懇請姑娘三思?!睍詴院醚韵鄤?,希望大姑娘能多少聽進(jìn)一兩句人話。
區(qū)區(qū)一個男人而已,為了他放棄自己的尊榮、放棄自己的顯赫家室,乃至于放棄性命,一點都不值得。
林瑾然喘著幾口氣,眼神瞟過床頭柜。
桌前放著的是宛風(fēng)親自送給她的純銀發(fā)簪,成色雖不好,有很多劃痕,但也是宛風(fēng)存了好久的俸祿給她買來的,她就一直帶著,片刻不離身,就算出趟遠(yuǎn)門走訪母親那邊的親戚,她也不曾離身。
她喜歡過很多漂亮的首飾,喜歡搶奪價值不菲的、或是樣式新鮮的首飾,但過不久總是會丟棄。唯獨這個成色不好的純銀簪子,值得她戴了好幾年。
那段時光總是很美好的,沒有女子及笄之后要接受奉旨成婚的煩惱,可以與他見很多次面,被父母責(zé)怪沒有做得比別人好的時候,受罰了他也會過來細(xì)心安慰她。
林瑾然不知不覺淚水流淌到了她的鎖骨,心慢慢絞痛,“我不管,你就這樣對他說,不見人就等著一起死吧?!?p> 曉曉凝語,看著大姑娘失心魔的樣子,完全沒有把她一句話聽進(jìn)心里,怔怔道:“姑娘……那曉曉就不幫你找他了。”
若是找了,宛風(fēng)還是一個不字,那大姑娘一氣之下什么不能做得出。
“曉曉!”林瑾然嚷了一聲,神情狼狽,布滿血絲的雙眼消散不去疲倦:“連你也要背叛我?”
她最信任的丫鬟都這樣對她,林瑾然心口更是覺得雪上加霜。
曉曉神色為難了片刻,免不得要解釋一通:“大姑娘,你要是因為他不肯見你就真的做出那等傻事,曉曉不想眼睜睜看著姑娘犯傻,那實在太不值了?!?p> 就為了那么一個長得好看的下人,放棄了珍貴人生的殊榮,曉曉開始對這個宛風(fēng)產(chǎn)生絲毫的反感,惹得姑娘為了他付出這般多。
“你放心,我不過是讓你這樣唬他見我,到時我必定不會真的做出這等傻事,但,能幫我的人也只有你了。”
林瑾然發(fā)自內(nèi)心肺腑之言,她最能信任的人也只有曉曉了,這里只有曉曉能幫她做到與宛風(fēng)聯(lián)系。
對于微然這樣大的樹敵也全然拋諸腦后,把微然與冼云墨這樣大的隱患放在了次要的位置,內(nèi)心煎熬的林瑾然一心只想見到宛風(fēng),與他好好把話說開。
“好……吧。”曉曉再一次強為其難答應(yīng)了。
林瑾然緊繃的懸音這才舒坦下來。
半張黑色的帷幕籠住半個天地,夜空高照,林府門前值守的護衛(wèi)禁不住倦意打了瞌睡,倚靠在門檻上便小憩一會兒,只有宛風(fēng),強行吃了較刺激的食物保持清晰,時刻關(guān)注安寧的林府會不會有其它意外。
曉曉假意途徑過此地,來回繞了幾圈。
宛風(fēng)雖是注意到了曉曉,但裝作沒有看見她,還是認(rèn)真值守。
但曉曉也沒有知難而退,還是繞來繞去,時不時還向他丟幾個石子,這來來回回折騰竟有半個多時辰。
宛風(fēng)實在忍不下去了,趁身邊的人都打著瞌睡,他稍微跟著曉曉離開了一會,到一個罕無人跡的地方停了下來。
“請問何事,”宛風(fēng)問道。
這張秀麗絕美的臉頰,曉曉卻想抹上一坨牛糞。
“上次你為何不來?不是答應(yīng)好了嗎。”
對于這件事,曉曉也是有許多疑問,臨時逃脫或食言,都不像是他的風(fēng)格。
“……”
宛風(fēng)沉默了許久,唇珠微張一個弧度,想說的話又被壓到心底。
“若是為了這等事,我先前已經(jīng)說得很清楚了,沒有別的事的話,我先回去了。”
“等等!”曉曉急切地攔住宛風(fēng),卻把聲音都壓到了最低處,就知道他會如此,這個結(jié)果也不出乎曉曉的意料之外。
“我就這么跟你說,姑娘她要見你,就這兩天,你必須要見她,無論如何?!睍詴匝院喴赓W把話說清楚,又急速又小聲,既不能讓旁人聽見也不能讓宛風(fēng)離開,她真的是太難了。
宛風(fēng)頓了頓,一想到瑾然,他是難受得指尖都在發(fā)顫,但他很清楚知道,瑾然是要嫁為他人婦,得知冼家三公子是京城中鮮有才貌雙全的佳公子,他覺得可以放下這樁心事了。
但是瑾然……還在為過去的事情念念不忘。
“曉曉,我已經(jīng)說得很清楚了,還請你不要再為難我…”宛風(fēng)痛定思痛,還是決定再三拒絕這份邀約。
只有這樣,瑾然才會放棄。
“姑娘說了!”曉曉瞪圓了珠子,氣勢洶洶,“若你不肯,她親自到老爺跟前說出一切?!?p> “她…!”宛風(fēng)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這是在赤裸裸地要挾他,這么做,只會讓她自己萬劫不復(fù)。
四周忽然很沉寂,宛風(fēng)被說得啞口無言。
“反正話我?guī)У竭@里了,大姑娘是什么秉性的你心里最是清楚不過,她會不會做得出來你我心里都有數(shù),到時候玉石俱焚,就算你想小人逃脫這干事你也逃不掉?!?p> 曉曉跋扈的口吻絲毫不輸林瑾然,她非要讓宛風(fēng)點了這個頭不可,而且不能食言,否則大姑娘真的到老爺跟前說出這些事情,彼時靜雅軒她是第一個陪葬的。
宛風(fēng)捂了自己的臉,良久,深深嘆了一口氣,“想什么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