冼煜景對于他的這個兒子,向來都是不必操心的。
從小便立志科考中取狀元,為民請命、建功立業(yè),且是個順父母潔身自好的郎君。
但冼煜景現(xiàn)在,倒有點看不明白他這個兒子的想法。
“做個妾室?”
冼煜景懷疑他的耳朵出現(xiàn)了問題,明德兄好歹也是個三品侍郎,況且他們交心多年,納他們家的嫡女為冼云墨的妾,滿滿羞辱的意味啊。
冼云墨眼神躲躲閃閃,不敢直視父親的眼。
“不是,”冼煜景倒是挺有耐心的,“父親早就跟他們林家說好了這門親事,若只是娶他們家的女兒為妾室,那會傷了兩家的和氣?!?p> 既沒有急著罵他是逆子,只是跟他講講其中的道理,冼煜景的“慈”,如同泌人心田的雨露。
“兒明白其中的深意,只不過是…”
冼云墨欲言又止。
“什么?”
一雙炯炯有神的大眼睛直勾勾盯著冼云墨看,就好奇他下一句話要說什么。
被灼熱的眼神盯了好一陣子,冼云墨咬咬牙,最終決定坦白:“兒,有中意的女子了?!?p> 冼煜景先是奇了一剎那,但很快便恢復神色,“我還以為有什么呢,可是江陵府求學時遇到的哪家姑娘?”
若當真喜歡,納回來當個妾室就好了,但林府那位大姑娘是必然不能委屈做個妾室的。
三郎也有十七歲了,也不能把他當成一個小孩子來看待了,春心萌動是很正常的事,只要對象不是什么青樓妓院的就成。
“不是..”
冼云墨聲色收斂了大半,連他自己都不知道那神醫(yī)是京城那戶人家的姑娘,忽然心里覺得落寞了大半。
“那是……?”本不在意的冼煜景也慌了神情,兒子這表現(xiàn)有點不對勁呀。
莫不是真的是在什么茶肆里遇到的歌姬,這些年去江陵府求學給他們冼家?guī)Щ貍€唱曲兒的娘子,那如何得了。
冼云墨一時回不了話,他的眉頭皺得很緊,那座黛如青山的眉峰之下的兩顆星辰漸漸地,暗沉下去。
他不知道那個神醫(yī)是誰家的姑娘,也不知道現(xiàn)如今跟父親談判要特意留下大娘子的位置出來的他,是否能成為她的如意郎君。
注意到了冼云墨表現(xiàn)反常,冼煜景便打岔了話:“這事我們?nèi)蘸笤偬?,你先與我見見你林叔叔,就當作去看看也好,先別有太大的壓力,可好?”
雖然不知道三郎是作何想法如此神傷,也不敢冒然在這段時間擾了他的心神,那會對日后的科考極為不利,他這三年的努力都白費了。
親事可以先緩緩,但既受了邀請,這信里也是提及到了三郎這個孩子,那還是得過去看看的。
這些安慰的話暖和了冼云墨的心坎,他的眉頭慢慢舒展,倒也答應(yīng)了父親的要求。
只盼他的親事先暫且耽擱,等后日見了神醫(yī),能問得她叫什么名字,都是好的。
京城不大,要找一個人也不是一件難事。
……
……
林微然已經(jīng)好幾天沒能好好歇息了,不僅是為了杜宇欽臉上的傷疤,還是為了醫(yī)治父親的身體,足足熬了她好幾個夜晚。
現(xiàn)如今迫在眉睫的當數(shù)父親的那座藥池。
事情總得分個輕重緩急,寒中雪蓮這顆藥草也沒有什么線索可以尋找,因此世子那事得暫時放下。
“喲,二姑娘您還在忙呢?!?p> 王婆婆推開了門,似乎找了林微然許久。
小紅不太滿意這個做法,指責道:“連門都不敲就破門而入,虧你還是個老人了,這禮數(shù)做得這般差?!?p> “是了是了,”王婆婆連忙承認自己的錯誤,“我這是急著尋二姑娘嘛,一時心急忘了禮數(shù)。”
“有什么娘屁你快放,”小紅口吐芬芳,那驕傲的樣子使王婆婆迎頭碰了個壁。
“那自然是好事呀!”
可游刃于各類交際的王婆婆也沒有被這樣的小場面給唬住了,倒是一副樂呵呵的模樣。
“二姑娘您跟我來吧,大姑娘說了,她今日就要見見冼家的三公子,過不了幾日就是她的及笄,想著此等人生大事,你是她的親妹妹,要你過去給她挑幾個好看的發(fā)髻呢?!?p> 王婆婆喜不自勝,主子家的喜事她自然是要跟著一起道賀的。
不聽還好,一聽嚇死人。
小紅牽住了林微然的手,往她那邊一直擠眼。
靜雅軒那邊能有什么好事,大姑娘要嫁人了既然還敢叫二姑娘前去挑選發(fā)髻,這不是活生生要把人嚇死嗎。
若是嫁了過去她就不能再見到心愛的宛風了,不哭就不錯了,還滿心歡喜要跟二姑娘說體己話挑漂亮飾品,這哪來的臉可以演得這么真,不去唱曲兒真是浪費了天分。
“二姑娘?”王婆婆見她們一動不動的,也不知自己哪里說錯了話。
這不是一件家族昌盛的好事嗎,怎么她們倒像是要見瘟神一樣避而遠之。
呸呸呸,大喜日子將近,不能說這些有的沒的,想也不可以。
“哦,倒沒什么,”林微然禮貌回話,“就是一時聽到這樣的消息,人都傻呆了?!?p> 王婆婆又呵呵笑了起來。
林微然將手撫摸著小紅的手背,讓她放寬心。
明知她曉得宛風與她自己的事情,卻口口聲聲說要嫁給冼云墨是件歡天喜地的事。
明知她屢次陷害她不成,還滿心歡喜要跟她說過去挑選飾品。
也許別人家的姊妹可以和諧共處,但她們林府的絕不會是。
難不成這幾日暗中行動的事情被林瑾然發(fā)現(xiàn)了端倪?
父親的藥池,小紅的跟蹤,是否露出了蛛絲馬跡。
“我這就過去?!绷治⑷晃⑽⒁恍Γ憩F(xiàn)得極其自然。
小紅又從后面硬生生拖住了她,不讓她再多走幾步路。
這不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姑娘又怎會不知道。
過去必定是滿打滿算的陷阱,她們不能一天到晚要被靜雅軒欺壓到失去自我。
“你放心,”林微然又拍了拍小紅的手背,讓她放寬心態(tài)。
她已經(jīng)不是小紅過去的主子了,林瑾然如何作妖都算計不了她,她只是想過去打探清楚大姐的來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