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宇要被押解回建康。
一來大魏皇子攥在手里,此次北伐的勝算會大出很多。
二來蕭禹城覺得自己搭了那么多兄弟救他,不從他身上榨點什么,實難泄他心頭之恨。
鄭微也知道這事兒已經(jīng)超出她能管的范圍了,還是關切了一句:“他們可還好,當初是拓跋宇把我藏起來,自己引開那些人的......”
而且這一路拓跋宇雖然有時會刺她幾句,夏侯青說話陰陽怪氣的,但也沒真的苛待她,反而多有照顧。
這話鄭微就沒敢說出來了。
何力以為她內(nèi)疚,便寬慰道:“那些人本就是沖著這大魏三皇子來的,是女郎受了牽累,不必記掛在心上。”
拓跋宇身份敏感,幾人略說了幾句,鄭微轉(zhuǎn)了話題,向蕭禹城打聽瑯琊郡太守來。
總不能馬上要見郡守夫人了,卻不知主家姓甚名誰!
蕭禹城常年待在軍營,對這些事兒也是知之甚少,只撿了自己知道的說。
瑯琊郡守出自陳郡謝氏,應是謝氏旁支,單名綽,據(jù)說自身很有才干,在瑯琊城也頗有威望。
至于謝綽夫人出自哪家,蕭禹城就不知道了。
晚些時候,郡守謝夫人果然來了,綺娘也隨在一旁,進來的時候還沖她眨了眨眼。
謝夫人一看就是個溫柔的人,臉頰微圓,笑起來眼波流轉(zhuǎn)讓人如沐春風。
見了謝夫人便知道綺娘那溫溫柔柔的性子是隨了誰。
此時謝夫人熱情的執(zhí)了鄭微的手握住,疼惜道:“可憐的孩子受苦了。你便安心在這里住下,要是缺了什么,或是使喚人不妥貼,只管告訴我。若是無聊就尋了綺娘來陪你說話......”
一樣的周到妥帖,不愧是母女。鄭微心下贊嘆,面上不露欠身道謝。
翌日,鄭微突然閑了下來,就有些掛念齊嫗。
她有心想再去探望,又想到如今寄居之身,不好給人添麻煩。又怕齊嫗已經(jīng)忘卻前事,貿(mào)然前往再徒惹她傷心一回,一時有些游移不定。
綺娘來陪她說話,見她心神不寧,詢問之下得知緣由笑著說:“這好辦,我使了婆子去探望齊嫗,回來與阿妹細說?!?p> 說完便遣了婆子快去快回。
沒想到婆子出去不過半個時辰竟匆匆回來了。
綺娘娘與鄭微詫異,忙問怎么了。
“阿妹,求你快去看看阿婆吧!”
那婆子還未說話,她身后竟有人哭訴著上前。
細看來人竟是麗娘,鄭微大驚:“阿婆怎么了,出何事了?”
“昨日阿婆回來后不見你就急了,非要出門去尋你,我勸不住,只能陪著她,想著尋不到阿婆就放棄了。”麗娘緩了口氣,哽咽道:“可是尋了許久阿婆都沒放棄,昨日日頭太盛,阿婆水米未盡,急火之下暈了過去,到今日仍未醒來。”
說到最后麗娘難掩擔憂,“我沒了辦法,只得托前屋的張嬸子照看著阿婆,想求了女郎去看看阿婆,同她說說話,也許她就能醒來了!”
鄭微聽來又心疼又內(nèi)疚,忙問綺娘道:“綺姊姊,可否借府上馬車一用?”
綺娘連道:“這有何不可?你且稍等片刻?!?p> 然后她扭頭吩咐屋里婆子:“你快些去前院,讓馬伯備了馬車候著?!?p> 婆子應聲疾步而去,鄭微福身道謝“給府上添麻煩了!”
“舉手之勞,別客套了,”綺娘擺手催促:“你快些更衣去吧”
鄭微心里著急,換了阿婆縫的那件粉紫羅裙,與麗娘匆匆直奔繡云坊。
走到正門時,還拜托聞訊趕來的蕭禹城:“麻煩蕭兄幫忙請個大夫到繡云坊。”
蕭禹城知支不詳,但看她小臉肅穆,眉眼間很是焦急,連忙答應下來。
鄭微趕到繡云坊麗娘家時,齊嫗依舊未醒來。
她趴在齊嫗身邊,輕輕的喚了聲:“阿婆?囡囡回來了!”
睡夢中的齊嫗似乎聽到她的呼喚,眉頭緊緊蹙起,臉上露出掙扎的神情,似乎想醒來又被什么困住,最后還是沉沉睡去。
隨后趕來的大夫給齊嫗摸了脈,也說齊嫗是急火攻心之下暈過去,想來不久就會醒來。
最嚴重的反而是齊嫗早年間吃了不少苦,有許多舊疾,而且長久以來郁結于心,身子骨差得很,已經(jīng)影響了壽命,若是日后好好調(diào)理還能多撐幾年......
最后大夫安慰道:“老人家多睡會兒不是壞事兒,她許是許久未好好歇息了,身子虛的很,如今能好好睡一覺與她大有裨益?!?p> 鄭微謝過了大夫,同蕭禹城說:“祖母來之前,我想在此陪著齊嫗,麻煩蕭兄幫我同謝夫人道個歉?!?p> 蕭禹城見她如此鄭重也不好多說什么,但又怕她出差錯,心里想著安排人多照看著這邊。
鄭微與麗娘都守在齊嫗身邊,等著她醒來。
到了晚間,齊嫗才幽幽轉(zhuǎn)醒,動了動有些僵硬的身子,鄭微和麗娘精神一震忙輕聲喊:“阿婆”
齊嫗看向二人,卻從鄭微面前掃過,看到麗娘時才露了笑嘶啞著嗓子道:“渴了”
麗娘忙去端了水來,齊嫗緩緩喝了兩口才問她:“這女郎是哪家的?好生俊俏!”
鄭微剛才便感覺到異樣,此時確認齊嫗不記得她了!
或者說齊嫗從來沒認識過她,之前以為她是囡囡,如今她只是個陌生的俊俏女郎!
這幾日的溫柔慈愛恍然似一場夢!
麗娘一時也有些無措,不知該如何解釋。
還是鄭微反應過來,笑著解釋:“阿婆,你忘記了,我是您撿回來的,前幾日我與祖母走散,還傷了腳,是您好心留下我,還給我做了這身衣衫?!?p> 說著還把自己身上的衣衫給齊嫗看,齊嫗恍恍惚惚的看向麗娘,麗娘點頭,她才信了這話,但明顯是沒記起來。
夜間三人還是睡在同一張炕上,鄭微與齊嫗之間卻有一人之隔。
她知道以后怕是再也回不去了。
翌日,鄭微也沒有離去,雖然齊嫗不記得她了,但她受過的恩卻是真實的,她想等齊嫗穩(wěn)妥一些再走。
這日午食,齊嫗興致很好,邊吃邊看著麗娘問:“你是誰啊?”
麗娘笑著答:“我是麗娘?!?p> 齊嫗吃了一口飯食,又問,“我是你阿娘嗎?”
麗娘給她擦了擦嘴角,寵溺的笑笑,“您是我阿婆。”
“哦。”齊嫗點點頭,歪頭打量麗娘,像發(fā)現(xiàn)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俏皮一笑“哎呀!”
麗娘哄著她也作驚訝狀“哎呀”一聲,眨眨眼睛看著她。
“囡囡長得真俊,跟我有點像!”
齊嫗自賣自夸。
鄭微在一旁也忍不住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