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落,余暉散,微風(fēng)起,涼意生。
整個穆陵亭也多了絲涼意,不再那般悶熱。
此時整個亭里都回蕩著狂放的笑意。
“哈哈哈哈......”
拓跋宇早就聽到鄭微的喊聲,倚在門框上看她張牙舞爪的樣子,忍不住笑彎了腰。
等白面軍士把她扔下,拓跋宇又半倚在憑幾上,找了個舒服的姿勢半瞇著眼睛打量她。
鄭微瞪了白面軍士一眼,掃了眼屋里,在一旁的胡床上自行坐下。
說來她如此境地應(yīng)該收斂鋒芒,盡量不惹起注意。
無奈被抓之前已經(jīng)漏了鋒芒,讓這些人記住了。
她感受到拓跋宇眼里興致勃勃的狡黠。
既然如此那她便再張狂一些,試探一下他們的底線。
見鄭微如此囂張,拓跋宇挑了挑眉。
他自己就是喜歡張揚的,是以覺得這小丫頭很對他脾氣。
拓跋宇打量鄭微,鄭微也毫不避諱的打量他
這才發(fā)現(xiàn)拓跋宇年紀看起來不大,十六七歲的樣子,而且他是自己見過的唯一一個比廖文南還精致漂亮的男子,狹長的眸子半瞇著像假寐的狼充滿野性,她坐在這里都能看到他顫動的睫毛,只是皮膚曬得有些黑看起來少了些驚艷,多了些英氣。
“丫頭,大周誰家女郎的?”
拓跋宇見鄭微一直盯著自己看,眼里還閃過一抹驚艷之色,不悅地蹙眉出聲打斷她的打量。
鄭微果然收回視線,卻低著頭不再說話。
“能拿著青州刺史開的通關(guān)文書,想來身份不會很低?”
白面軍士接話道。
“想知道我是誰?”鄭微扭頭看向白面軍士,懶懶的挪了挪身子,這胡床果然不舒坦,還是憑幾好,有隱囊靠。
“作為禮儀,汝是不是應(yīng)先自報家門!”
鄭微不緊不慢的回了過去。
“他叫夏侯青?!?p> 拓跋宇搶道。
夏侯......
大魏的夏侯,又想到夏侯青臉上的輕蔑和仇恨,她大約猜到了他的身份。
如今的大周朝立國不過十余年,前朝的一些事很多人都記得。
她的外祖大周朝的開國皇帝越全,曾是前朝的一個小將軍,后來戰(zhàn)功卓越,被封越公。臣強主弱的局勢自然是被逼著禪位給了越全。
但亡國的皇族多沒有好下場,越全登基后,夏侯氏其他子弟不忿,帶兵征討,最后戰(zhàn)敗被屠,只得一人帶著家小投靠了大魏。
便是如今大魏的將軍夏侯淼。
據(jù)說夏侯氏的血在建康城外流了一天一夜,整個護城河都染紅了。
這可真是血海深仇,不共戴天了。
鄭微心下恍然,面上卻不敢露出分毫。
她身體里可是淌著那么一點越氏的血脈的,若是露了身份,說不定立時便會被拿來祭奠夏侯氏的老祖宗了。
好像剛才囂張的有點過了,此時再扮無知說她不知道夏侯氏,想來這二人也不會信。
拓跋宇和夏侯青盯著她,只見她沉思良久,杏眼滴溜溜轉(zhuǎn)了幾圈,嘴里念念有詞:“拓跋,夏侯......”
‘忽’的白皙的小肉手一拍,興奮好奇打量著二人:“祖父與阿兄敘話時我聽過,北邊那個皇帝好像就是拓跋,夏侯也好熟悉呀,好像是...前朝皇帝是夏侯氏?!?p> “君等俱是皇親國戚???不會是皇子吧?”
鄭微一臉頭回見到皇親國戚的興奮樣兒。
一個如今權(quán)柄在握,一個淹沒在歷史中,拓跋宇的表情看上去仍舊笑嘻嘻,夏侯青的臉色都青了。
“該你了!”
拓跋宇的聲音清冷了些,帶了點涼意。
他如此年紀能獨自帶人守著穆陵關(guān),有被人算計的原因,更多的卻是他確實很有本事。
鄭微那點小心思自然瞞不過他。
他之所以對鄭微另眼相待,一是因為這小丫頭機靈,確實勾起了他的興趣。二是大周的先鋒軍遲遲未到,他有些心浮氣躁,想找人逗逗趣兒疏散一下郁氣。
但這丫頭機靈過頭了!
鄭微見他終于不再是無所謂的狂放樣,見好就收,也不敢太過撩撥。
“家父廖方春,是刺史府里的文書,家母廖趙氏,如今青州城不安穩(wěn),家父求刺史府的幕僚宋先生才得了通關(guān)文書,送祖母,阿兄與我去往建康投奔叔父。”
鄭微把廖文南告訴大家的身世拿來用了,稍加改動,這是他們之前商量好的,假扮兄妹。
“小小文書的家眷能有那么多部曲護送?莫不是青州刺史的家眷吧?”
夏侯青駁斥。
鄭微也知這身份不經(jīng)推敲,但她只能咬住不松口。
“汝可以去青州城隨便打聽下,誰不知刺史家女郎早已嫁為人婦,倒是有個與阿兄年歲相當?shù)睦删皇勤w二郎挺拔俊逸,玉樹臨風(fēng),不像阿兄他那般瘦弱?!?p> 鄭微避重就輕。
“那十數(shù)部曲何來?”
夏侯青步步緊逼。
鄭微低眉順眼的嘆氣,“我家不過算是殷實小戶,哪里用得起部曲,不過是如今時局實在混亂,仗著與刺史府有幾分交情,求了刺史夫人派幾個仆從護送,過了穆陵關(guān)他們就回去了?!?p> 夏侯青見她實在狡辯,氣的錘了案幾一拳。
他明明知道這小丫頭撒謊,卻偏偏問不出來,實在狡詐。
拓跋宇半倚著看他倆你來我往的甚是有趣,平日里他說一句,夏侯青往往有十句等著,甚是憋屈。
沒想到他也有今日。
“我記得今日你落下馬車,情急之下有人喊你‘鄭微’”夏侯青突然心思一動,逼近了盯著鄭微的眼睛。
奈何鄭微眨了眨眼,無辜的道:“當時夏侯郎君離我們還遠,你聽錯了吧?”
“噗嗤”
拓跋宇沒忍住笑出了聲。
鄭微一臉無辜的回頭看他。
“你到底是刺史家的女郎,還是文書女郎,端看那日有沒有人肯為你妥協(xié)了?!?p> 夏侯青不想再與她糾纏,上前一步想抓起她來扔回去。
鄭微連忙起身躲了一下。
“且慢,不對呀,我們說好有來有往的,怎生是你一直在問我?”
鄭微還不想走,她又往后退了一步,離夏侯青遠一些,“你多問了我三個問題,那我也問你們?nèi)齻€問題?”
“第一,雖不知你們?nèi)绾卧竭^邊境潛入,但即便大周邊境如同篩子,想來你們能漏進來人的也不會太多吧,你們有多少人?五十,一百?”
鄭微仔細盯著二人的表情,拓跋宇仍舊一副懶懶的樣子,夏侯青依舊一臉氣憤。
但她仍注意到拓跋宇握著鞭子的手緊了緊,夏侯青憤懣的眼里閃過一絲緊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