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四份財產(chǎn)
那畫像足足有二十一幅。
一幅為白爹和白夫人喜結(jié)連理之日所畫,三幅分別為白給白搭白送滿月之日所畫,此外十七幅,是白夫人逝后每年生辰,白爹心中想象白夫人還在世的樣子所畫。
因白爹在酒樓待的時間長,便把它們都放在此處以做思念,沒想到人算不如天算,如今全部付之一炬。
白給白搭以及眾多青年男子幫著衙役們?nèi)缁?,白送坐在白爹身旁,靠著他的肩膀,靜默的看著天空之上的圓月。
今晚的月亮出奇的亮,掛在天邊冷冷的看著世間,而那光芒不比平日里溫柔反而更加刺眼,好像要把周圍的天空都燒一個窟窿。
身后一群人正在討論今晚的火勢,一人拍了拍正在滔滔不絕感慨的婦女,又指了指白爹和白送的方向,那婦女一下子噤了聲??刹痪茫巳河珠_始議論,只不過這聲音變小了些。
半晌,白爹喉嚨里發(fā)出輕微的聲響,好像要說話,但因為持久的情緒低落,嗓子好像被什么東西堵了個徹徹底底。
白送見狀急忙遞過一碗水,“爹爹,喝一點?!?p> 白爹接過,喝了一口,又無力的說道,“送兒,那些畫像……救不回來了嗎?”白爹心里清楚,可還抱有一絲不切實際的幻想。
白送心中酸楚,開口道,“爹,那些畫像大哥二哥都見過,我們可以重新畫?!?p> 白爹愣住,思緒又不知飄向了哪里,平日里精氣神十足的人,如今眼球渾濁,神態(tài)蒼老。
“姑娘,你聽我說?!卑姿驼诎l(fā)呆,突然一道低沉而有磁性的聲音從前方傳來,白送抬眼看去,只見花車不遠處站著兩男一女。
兩位男子穿著宮中黑色官服,一前一后站著,而那女子一身紅色襦裙,正抬頭叉腰,瞪著面前的男子。
白送瞬間明白,因為白家酒樓大火,男女主在此相遇。女主寧晚桑的丫鬟失蹤,因剛才衙役帶著她們避難,結(jié)果意外失散,便來找男主顧沉討個說法,二人因此相識。
因為這場大火發(fā)生的時機不對,顧沉被責疏忽職守,革職扣俸祿在家思過。但寧晚桑的丫鬟失蹤,沒有人管,二人便共同尋找,最后互生情愫。
白送回憶至此,又想到最后寫的全軍覆沒的結(jié)局,心已經(jīng)不知不覺麻木,她不知道能否改變最后的結(jié)局,不過至少看來,白家酒樓雖毀,但白家父子三人幸免于難,說明她或許可以改變一切。
白送低下頭之際,余光不經(jīng)意看到一個目光向她投來,正是北慕,白送復又抬頭去看,可北慕已收回了目光,好像一切只是她的錯覺。
兩個時辰之后,大火撲滅,百姓折騰了大半宿都已回家。
白送攙扶著白爹,白給白搭也一路沉默不語,回到白府,白爹不肯回房間,而是讓三人一起陪他到庭院石桌旁坐下。
白爹沉默片刻,開口道,“你娘當年……當年說錢財乃身外之物萬惡之源,夠花便可,可后來她生病無錢醫(yī)治,就那么走了,因此我想,錢啊,一定要多多的才好,這樣才能在意外來臨之時不再窘迫,便一手經(jīng)營了這個酒樓,可如今遭此變故……”
白爹眼里有淚花閃爍,卻硬生生被忍了下去,這酒樓是他的生命,是白夫人去世之后將希望寄托于此努力奮斗的成果,能抵消對白夫人的愧疚,也更是一種信念所在。
白爹頓了頓,又說到,“我準備將這大宅子賣了,分成四份,我留一份,其余的分給你們兄妹三人?!?p> 眼看三人要阻止,白爹急忙擺手道,“不是要分家,而是將銀子分給你們,由你們支配,我們一家人還是要在一起的,我年過半百,折騰不起,往后不再做生意,這銀子就由你們隨意驅(qū)使。”
白給白搭白送明知白爹脾氣執(zhí)拗不過,也只好答應。
“爹爹,那您真的不打算重頭再來嗎?將賣宅子的銀子重新建一個小規(guī)模的酒樓,我們一家人一起努力,酒樓一定會像以往一樣的?!卑姿蜕钪茦菍Π椎囊饬x,拉著白爹的袖子不肯就此作罷。
白爹神色不忍,但還是說道,“不必了。”
白送又急忙看向白給白搭,二人也低頭回避視線,很快白給又抬頭,語氣悲傷道,“送兒,你年齡小,不知酒樓對我們的意義,十幾年如一日的努力,咱們白家酒樓成了大乾國最有名的酒樓之一,可如今酒樓毀之一炬,娘的東西也葬送在此,我們實在沒有心力再繼續(xù)下去了?!?p> 白送是無法深刻體會到酒樓的意義,畢竟她才來到這個世界一個多月,而且在她的觀念里,只要一家人都平安活下來才是最終目的。
當然現(xiàn)在為了家人,她想重新經(jīng)營白家酒樓,酒樓在白家人心中的位置可見一斑,不管酒樓大小,她都要使白家人心中尚有信念存在。
“那好,既然爹爹和大哥二哥不同意,那就由我來重建酒樓?!?p> 白搭聽聞不可思議的搖了搖頭,“送兒,你知道這有多難嗎?十七年才有如此規(guī)模的酒樓,你恐怕……”
“二哥我知道?!卑姿驼Z氣異常堅定,眼睛里也散發(fā)著清澈的光芒,“我不敢奢求恢復以前的樣子,不追求它的發(fā)展規(guī)模,只要小小一間便已滿足,等到你們想念了,便可來看看,有個寄托。”
白爹看著白送欲言又止,最終什么也沒有說,回了房間休息。
大哥白給不贊同,勸了幾番無果后,也只好作罷。反而二哥白搭不支持也不反對,只是讓白送堅持不下去就回家。
折騰了一宿,白送直到凌晨才睡著,醒來之時已經(jīng)到了午飯時分。白爹在房里沒出來,白給白搭做好午飯后去了城里找活干,白送無聊也去了城中。
昨晚雖大火,但對國主的壽辰?jīng)]有任何影響,可以說除了對白送一家人造成了巨大影響外,其他人依舊沉浸在壽辰喜悅之中。早晚皆人影攢動,熱鬧非凡。
而此時正值午時,陽光燙的灼人,大黃也窩在舊宅子里不出來,白送熱得快要融化,又找不到白給白搭,白送便坐在路邊的棚中喝涼茶。
棚中百姓都在討論昨晚的大火。
白家酒樓被燒的只剩下三層框架,黑黢黢的一片,靠近三米之內(nèi)都能聞到焦灼的氣味,簡直可惜可嘆。
國主仁慈,會免費派人將酒樓清理干凈,并在壽辰結(jié)束之后差遣官員慰問。
還有國主大怒,命令找到大火原因之后暫時撤了顧沉的職位,北慕也一同撤職。
說曹操曹操到,白送剛聽到北慕這個名字,眼前便投下一片陰影,接著鼻尖聞到一股藥香,抬頭一看,正是北慕。
不知怎么交流,白送微微點頭后便繼續(xù)喝茶不予理會,誰知北慕居然坐了下來,霎時間,四周的百姓如同鳥獸,瞬間轟散。
白送眼皮微跳,這個人可在她的書里是個亦正亦邪的存在,同時冷漠至極,是個冷血之人,難怪百姓會溜得這么快。
白送也有些發(fā)怵,但外面太熱,北慕暫時沒有威脅,便就這么一直坐著。
方伯顫顫巍巍送來一壺涼茶和糕點,便躲在一旁不敢出聲。二人坐在涼棚中,誰都沒有開口說話,直到白送坐的有些腰困,有站起來走的趨勢之時,北慕才淡淡開口。
“是我的疏忽?!北蹦阶亩苏?,突然冒出這么一句沒頭沒尾的話,讓人有些摸不著頭腦。
不過白送很快反應過來,說道,“不怪你們?!卑姿蜕羁堂靼?,男女主相遇是不可抗力,或許白家酒樓的大火是必須存在的劇情。
其實白送也想過提前讓男女主相遇,只是她一個小小路人甲,實在沒法與兩位主角相遇并讓他們見面,如今財空人卻保住了,是最好的結(jié)局。
“我本來可以阻止,只是……”北慕頓了頓又說道,“不出意外,兩天之后便可抓到兇手。”
這些劇情白送都知道,不知怎么回應北慕,苦思冥想后說道,“那辛苦了。”
北慕神色微動,又說道,“昨晚見你整個眼眶發(fā)青紅腫,應該是中了迷神散,這是解藥,一天兩次便可痊愈?!北蹦秸f著,從袖中拿出一個小巧的綠色琉璃瓶,瓶身泛著淡綠色的光澤,可以看到里面的小小的藥丸。
“迷神散?”白送從來沒有在小說中寫過這種東西,怎么會突然冒出來,難道因為劇情有所改動的原因?
白送蹙眉疑惑,北慕以為她不知,便解釋道,“迷神散,造價低藥效強,中毒之人會頭腦混亂反應遲鈍?!?p> 白送徹底迷茫了,也確定改變劇情走向可能會觸發(fā)新劇情,這也不知是好是壞。
“記得按時吃藥,一天之后便可恢復,要是有不舒適的地方可去醫(yī)館檢查。”
“醫(yī)館?”白送腦海中突然有一絲念頭一閃而過,但又想不起來是什么。
醫(yī)館,醫(yī)館……白送嘴里喃喃念著,腦海里突然出現(xiàn)一位面容精致,長著狐貍眼笑容溫柔的男子。
“遭了!”白送猛的一拍桌子,看向北慕,焦急的喊道,“離兮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