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生病
舞陽郡主本想斥一句胡鬧的。
這大半夜的,且不說去道觀請人之事有多荒唐,就算她不介意,闔府的人都不介意,這事一旦傳揚(yáng)出去,肯定會引得外人議論紛紛。
定北侯府本就處于風(fēng)口浪尖之上,實在不宜再做出什么引人注目之舉。
可轉(zhuǎn)念想到自己午睡時做的那個夢,以及下午時沈宜歡拉著她胳膊撒嬌的舉動,舞陽郡主到底沒能說出拒絕的話來。
事實上,她的心里也一直有一個猜測,只是她不敢說,更不敢去驗證。
舞陽郡主沉默了好久,久到宋嬤嬤都要以為她不會同意了,她才終于做出最后的決定,“先派人去請大夫吧。然后打發(fā)個機(jī)靈些的小廝去清心觀走一趟,請明慧道長過府?!?p> “記住,此事萬不可聲張?!蔽桕柨ぶ鲊诟赖馈?p> “夫人放心,奴婢這就去安排,必定不讓人走漏了風(fēng)聲?!彼螊邒哳I(lǐng)命退下。
等宋嬤嬤走后,屋子里便只剩下舞陽郡主一人了。
四周突然變得很安靜,安靜得讓人有些喘不過氣來。
舞陽郡主不知何時走到了門口,目光卻透過門前的小道看向了與北院幾墻之隔的捧月居。
她聽見心底有一個聲音在說:去吧,去看看吧,也許情況并沒有你想象的那么糟呢?也許她只是突然長大了,也明白了你的苦心,所以愿意親近你了呢?
夢終究是夢,夢里的事情怎么能當(dāng)真呢?
萬一你的猜測是錯的,日后歡兒知道你連她重病的時候都不肯過去看一眼,心里又將做何感想?她恐怕更會以為你不在意她了。
你難道真想和女兒處成仇人嗎?你難道真想被自己的親女兒當(dāng)成仇人嗎?
這一聲聲的質(zhì)問,一下下沉沉地砸在舞陽郡主心上,讓她幾乎快喘不過氣來。
最后到底是對女兒的擔(dān)心戰(zhàn)勝了一切,舞陽郡主還是沒忍住去了捧月居。
……
舞陽郡主進(jìn)到沈宜歡臥房的時候,屋子里正混亂著。
捧月居那些伺候的下人,許多都圍在臥房周圍,一副惶然至極的模樣。屋子里倒也有幾個人候著,但卻盡是些年紀(jì)尚小的小丫頭,竟是一個能頂事的婆子都沒有。
看見這一幕的舞陽郡主臉色沉沉,幾乎忍不住想將院子里這些沒用的下人全都發(fā)賣出去。
但她到底更憂心沈宜歡的情況,遂強(qiáng)壓著怒氣走到了榻前。
許是體溫過高的原因,此時沈宜歡的臉色呈現(xiàn)出一種不正常的緋紅,模樣瞧著脆弱又可憐。
幾乎是一瞬間,舞陽郡主就心軟了,只見她一把奪了綠珠手里的帕子,道:“你趕緊去重新打一盆干凈的水來,再派人去酒窖里取一壇烈酒,速度要快!”
吩咐完這些,舞陽郡主又轉(zhuǎn)頭沖旁邊另一個小丫鬟道:“還愣著干嘛?擰帕子啊!難道這也要本夫人教你不成?!”
被舞陽郡主這么一吼,那丫鬟才終于如夢初醒般,趕緊擰了一張新的帕子遞過去。
有了舞陽郡主坐鎮(zhèn),原本雜亂無章的捧月居終于恢復(fù)了平日的秩序。
又過了許久,還沒看見青睞的大夫,眼看著沈宜歡的情況變得越來越糟,舞陽郡主的臉色肉眼可見的難看了幾分。
就在她忍不住要親自出去看看的時候,沈宜歡卻忽然抓住了她的手,帶著哭腔嘟囔道:“媽媽,我想回家?!?p> 舞陽郡主聞言猛地轉(zhuǎn)頭,卻發(fā)現(xiàn)沈宜歡的雙眼仍緊緊閉著。
原來是在說夢話。
可是她剛剛說什么?
媽媽?
這是個什么稱呼?
舞陽郡主下意識蹙起了眉頭。
但她也沒有時間多想,因為在說完這句話后,沈宜歡整張臉都皺了起來,面色顯得極為痛苦。
看著這樣一張臉,舞陽郡主終究還是狠不下心來。
她緩緩吸了口氣,再次坐回床邊,拉著沈宜歡的手一下一下輕撫著,嘴里哄道:“不怕不怕,娘親在這兒呢,歡兒什么都不用怕。”
也不知是不是舞陽郡主的安撫起到了作用,總之她話音剛落下不久,沈宜歡那緊蹙的眉頭便漸漸舒展開了。
臉上的痛苦沒有了,她看起來就像是睡著了一樣,除了面色仍有些不正常的潮紅之外,其他地方看起來都很正常。
舞陽郡主伸手試了試沈宜歡額頭的溫度,發(fā)現(xiàn)她的體溫居然也降了些。
體溫降下來這按理說是好事,可舞陽郡主仍覺放心不下,仿佛不親眼看著沈宜歡醒過來,她這顆懸著的心就永遠(yuǎn)落不下來一般。
就在這時,大夫到了。
大夫的年齡似乎挺大了,須發(fā)都已斑白,但走起路來卻仍精神抖擻,就算是半夜被拉著出診也未見一絲疲態(tài),瞧著倒挺靠譜。
這靠譜的老大夫先是為沈宜歡把了把脈,但把著把著,他的眉心便蹙了起來。
半晌之后,老大夫放下手,轉(zhuǎn)頭看著舞陽郡主道:“貴千金這是寒邪入體引發(fā)的高熱,眼下高熱已經(jīng)開始退了,只需再服兩貼藥就能痊愈,只不過——”
聽到老大夫前半段話時,舞陽郡主本是要松口氣的,然而她這一口氣還沒有松到底,心口的石頭又被那“只不過”三個字給吊了起來。
微微捏緊了手中的帕子,舞陽郡主追問道:“只不過如何?”
“只不過表上的癥狀容易治,里頭的癥結(jié)就有些麻煩了?!崩洗蠓虻馈?p> “此話怎講?”
“簡單來說,就是令千金這病老朽我沒法兒治。”
老大夫道:“都說這心病還需心藥醫(yī),令千金這由驚懼引發(fā)的心病,也非得她自己克服了心中的恐懼走出來不可,否則她將會因精力耗盡逝于夢中。”
說罷這話,老大夫還微微搖了搖頭,一副病人已然無藥可醫(yī)的模樣。
舞陽郡主聞聽這話時慌得險些站立不住,她一把抓住老大夫的衣袖,不死心的問道:“難道就沒有其他辦法了嗎?”
老大夫仍是搖頭。
但許是看舞陽郡主的模樣實在可憐,大夫于心不忍,遂又補(bǔ)了一句:“或許由至親之人在身邊多多陪伴,讓患者感受到愛與安全,能助其早日蘇醒也未嘗可知?!?p> 所謂未嘗可知,不過就是自我安慰的話罷了,基本上等于希望渺茫。
可即便如此,舞陽郡主依然信了。她甚至想,只要女兒能夠醒過來,她愿意接受任何結(jié)果。
陸北暖
舞陽郡主:媽媽? 沈宜歡:不,是麻麻,我是說我背躺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