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三星斗胸前落,十萬峰巒腳底青。
如果說,現(xiàn)代城市是用鋼筋水泥澆灌的原始森林,那漠兒嶺上的這座小山村便是難得的世外桃源。
寧靜,悠遠,冷艷,且平凡。
烈日下,紅白相間的信天翁撲棱著翅膀,掠過叢山峻嶺,穿過山村一座座低矮的土坯房,落在了一名青年的肩膀上。
青年大概二十五六的模樣,穿著一件破舊但一塵不染的白襯衫,鼻梁上戴著副眼鏡,臉龐清瘦,有著一抹病態(tài)的蒼白。
魚竿握著手中,魚線筆直的垂落河面,沒有一絲顫動。
整個人好似雕像般靜止,連信天翁都把他當(dāng)成了木樁之類的東西。
“嘭!”
一條鯉魚躍出水面,銀色的魚鱗在陽光下閃閃發(fā)光。
青年握著魚竿輕輕甩動,一道優(yōu)美的弧線劃過,“啪嗒”一聲落在了魚簍里。
喜鵲受到驚嚇,撲棱著翅膀飛了出去。
“上鉤了!上鉤了!”
本來大氣都不敢出的孩童們,頓時歡呼雀躍起來。
青年名叫楚修,四年前來到這偏遠的山區(qū)做支教,是方圓幾十里唯一一所小學(xué)的語文老師。
“今天你們的運氣不錯,有魚湯喝了?!背扌χ酒鹕恚牧伺钠ü缮喜⒉淮嬖诘膲m土。
熊孩子們頓時爭先恐后的搶了起來,都想把魚簍抱在自己懷里。
“楚老師!楚老師!”一個小胖墩從遠處跑來,匆忙間摔了狗吃屎,爬起來隨便拍打了幾下,繼續(xù)奔跑。
“不著急,慢慢說?!?p> 楚修看著累的上氣不接下氣的小胖墩,笑著把他頭上的雜草彈掉。
“村子里面來了好多人,開著大車,好像是來找楚老師你的?!?p> 嗯?
楚修臉上的笑容逐漸收了起來,望向天邊的云朵,神色間有些晦暗。
躲在這里四年,還是被找到了嗎?
四年前的那段記憶,再度在他腦海中浮現(xiàn)。
那一夜,天空中下的雨,是血紅色的......
“走,我們回去看看!”
…………
兩輛改裝的越野車停靠在村廣場,山村道路崎嶇,一路跋山涉水,再加上剛剛下過一場春雨,車胎和輪轂上盡是泥土。
山區(qū)窮鄉(xiāng)僻壤,村民除了在村大隊的大屁股電視中,現(xiàn)實世界里哪見過這種越野車,大人和小孩都好奇的圍了上去,但又不敢靠的太近,站在數(shù)米外好奇的觀望著。
車門打開,一只高跟鞋踩在了村子里的泥路上。
眾村民順著黑色的高跟鞋往上看,只見一條長腿頎長筆直,黑色的一字裙下包裹著豐滿的身材,剪裁精致的黑色小西裝,將纖細的腰肢、豐滿的胸脯,展現(xiàn)的淋漓盡致。
黑長直的頭發(fā)散落在肩,白皙的皮膚吹彈可破,櫻桃小嘴翹鼻梁,可惜的是戴著墨鏡看不清眼睛。
山里人第一次見到像明星似的美女,有些村民不由自主的吞咽起口水,緊接著就被自家婆姨掐的呲牙咧嘴。
很快,從車里又陸續(xù)走下來兩個男人。
其中一個最吸引目光,身高一米九左右,穿著緊身背心迷彩褲,渾身肌肉高高隆起,線條分明。
另外一個就普通許多,二十出頭,短發(fā),身上穿著麻衣麻褲,腳下踩著一雙黑布鞋,雙目低垂,仿佛對任何事情都漠不關(guān)心。
“來,小朋友,吃糖。”女子從包里掏出幾個糖果,遞給了一名有些膽怯的小女孩。
抬起頭,遠遠看到楚修的身影,女子眼神一亮,快步迎了上去。
“楚師兄,多年不見,你還好吧?!迸诱履R,笑意盈盈的伸出了手掌。
“唐月瑤?”楚修看見男子,臉上閃過一絲意外,然后微微點頭示意,淡淡拋下一句,“孩子們要上課了,有什么話等會再說吧。”
破舊的教室內(nèi),楚修拿著教案滔滔不絕,生動的揮舞著教鞭,時不時引經(jīng)據(jù)典,總能引起哄堂大笑,課堂氛圍十分活躍。
唐月瑤站在教室外,透過玻璃默默打量著楚修,很難把記憶中那個鋒芒畢露的身影和眼前教書先生般的男子重合。
“姐,咱們千辛萬苦的找到這里,這個人架子也太大了吧?!眽汛T男子抱著肩膀,滿臉的不悅之色。
“閉嘴!”唐月瑤轉(zhuǎn)頭輕叱,“唐興武我警告你,這次我們是來請楚師兄幫忙的,所以最好把你的臭脾氣收斂一些?!?p> 唐興武悻悻的摸了摸鼻子,沒有再多嘴。
幾十分鐘后,一個老漢拿著鐵杵敲了起來,聲音清脆,響徹了整個小山村。
下課了。
楚修拿著教案最后一個走出教室,看向幾人說道:“午飯時間到了,先吃飯,我請你們。”
唐月瑤兩姐弟面面相覷,只好跟上。
楚修居住的房子是一間土坯房,房間的面積不大,桌椅板凳都是楚修自己用木頭做的,墻上掛滿了蓑衣和魚竿。
熟練的生火、添水、殺魚,入鍋,整個過程中楚修都沉默不語。
飯桌上,唐興武幾次想開口說話,都被唐月瑤用眼神制止,
吃完午飯已經(jīng)是下午一點多,一行四人走在村里的小路上,楚修和唐月瑤走在最前面,唐興武兩人在后面跟著。
“唐師妹,離上次見面快有十年了吧,時間過得真快,上次見你的時候還是個小丫頭?!背蘼氏却蚱屏顺聊?。
唐月瑤笑了笑,露出潔白的貝齒,“剛好八年,不過師兄你好像只比我大兩歲吧。”
楚修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師叔最近怎么樣,身體還好吧。”
唐月瑤臉色一暗,“爺爺兩年前已經(jīng)去世了?!?p> 楚修腳步微頓,嘆了口氣“說吧,你千辛萬苦的找到我,是有什么事?”
微風(fēng)輕拂,唐月瑤整理了一下額前的秀發(fā),緩緩道:“一個月后,在云江市會舉辦一場武道大會?!?p> “那又如何?”
“你我?guī)煶鐾T,所以想請師兄代表唐氏八卦掌參加比賽?!?p> 楚修挑了挑眉,神色有些意外,“我在武術(shù)界的名聲可不怎么樣,為什么偏偏找到了我?”
唐月瑤抿了抿嘴唇,斟酌著字眼,“現(xiàn)在的武術(shù)界不比當(dāng)年,老一輩高手的大部分已經(jīng)去世,新一輩的青黃不接,更何況當(dāng)年.....”
“更何況,當(dāng)年我到處踢館挑戰(zhàn),打殘打傷了不少人,對吧?”楚修似笑非笑,“記住,功夫是殺人技,磨練武道的不只有汗水,還有鮮血?!?p> “這么說,師兄你是答應(yīng)了?”
“我可沒這么說,我現(xiàn)在對這些不感興趣。”
“這次比賽是國際性的,H國的跆拳道、RB的空手道、泰拳、柔術(shù)等等都會參加。”唐月瑤目光灼灼的看著楚修,“如果我們輸了,國術(shù)聲譽掃地,先輩們的努力就白費了。”
“如果是以前的我會很感興趣,可惜,我現(xiàn)在只想在這里安靜的教書?!?p> “但我相信你看到這個會改變想法的?!碧圃卢幷f著從口袋里掏出一塊潔白的手帕,緩緩展開。
那是一枚勛章,通體銀質(zhì),橢圓形,邊緣鑲著金色的花紋,中間是一個大寫的G型字母。
本來不為所動的楚修,見到這個東西之后臉色大變,伸手奪過。
沒錯,一模一樣.......
四年前的雨夜里,冰涼的尸體旁邊,便遺留著這種勛章。
他曾經(jīng)展開過調(diào)查,卻一無所獲。
“快說,這東西你是在哪找到的!?”楚修臉色凝重,整個人的氣勢凌厲了許多。
“你想干什么?”唐興武一驚,急忙開口喝問。
旁邊的米麻衣青年也終于抬起了眼簾,躍躍欲試。
唐月瑤擺擺手,示意沒事,“三個月前,我接到了武道大會的通知,發(fā)起人就佩戴著這種勛章,這是我仿制的,雖然不知道它的來歷。但是我覺得和師叔的死脫不了干系?!?p> 楚修把勛章緊緊握在掌心,鮮血從指縫間滴落,“好,這事我應(yīng)下了......”
送幾人回到車旁,數(shù)個西裝男子正把一箱箱兒童讀物搬進教室。
看來唐月瑤也沒少花心思,這也讓楚修對她的印象又加了幾分。
“謝謝?!?p> “不客氣,記得我們的約定?!?p> 唐月瑤返回車內(nèi),那麻衣青年則徑直走到楚修面前。
“我聽說過你,可惜見面不如聞名,張陵遠收徒的眼光真是不敢恭維,本來就沒拿你當(dāng)回事,沒想到你比傳言中更加狗屁不如。”
楚修沉默半響,才幽幽開口:“對家?guī)煶隹诓贿d,我該殺你泄憤,一個月之后,武道大會上,我會讓你后悔說出這句話?!?p> 麻衣男子眼中精光一閃,轉(zhuǎn)身走回了車內(nèi)。
唐月瑤揮了揮手,啟動汽車離開了。
楚修呆呆的站了一會,返回家中拿起魚竿,走向河邊。
釣魚可以修心,這是他師父經(jīng)常說的話,以前他不懂,現(xiàn)在懂了,希望還不算太晚。
天空中飄來一朵烏云,有雨落下。
楚修仿佛雕塑般一動不動,任憑雨水澆透衣衫。
突然,時空仿佛仿佛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所控制。
霎時間風(fēng)收雨歇,柳樹也停止了搖擺,水滴靜靜的懸停在半空中,連河面上的波紋也都靜止不動,萬物一片死寂。
突如其來的變化讓楚修驚疑不定,喃喃自語道:“竟然還有這種事,這是幻覺嗎?”
緊接著他便看見一個男人踏著江面緩緩走近,他身上穿著與年代不符的中山裝,手里端著一個紅酒杯,臉上仿佛彌漫著一層黑霧,讓人看不真切。
“你是什么人?”
這一切超乎了楚修的認知。
男子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慢條斯理道:“我的名字已經(jīng)很久沒人提起了,你就叫我秦廣王吧?!?p> 秦廣王,地府十殿閻羅之一。
“難道說我已經(jīng)死了,你是勾魂的閻羅?”楚修舔了舔嘴唇,眉目間有光閃過。
“不不不,年輕人不要這么迷信嘛?!鼻貜V王急忙擺手。
“我知道你的身世遭遇,也可以讓你獲得復(fù)仇的能力,只不過你要先完成一個小小的試煉游戲?!?p> 楚修輕笑一聲,“我憑什么聽你的?”
“因為我能感受到你對力量的渴望?!鼻貜V王的聲音突然變得陰冷且詭異,
“而且,你并沒有拒絕我的資格!”
“啪!”
清脆的響指聲傳入耳膜。
楚修腦海中一陣轟鳴,意識瞬間模糊,時空仿佛靜止了一般,如墨水般的浪潮從四面八方涌來,瞬間把他淹沒。
無數(shù)道光怪陸離的鏡像從眼前飛速閃現(xiàn),陣陣低喃充斥著耳膜。
血紅翻滾的天空,無數(shù)道神魔般的神秘黑影縱橫交錯,將蒼茫大陸一分為二,楚修向著那道深淵筆直墜落。
無盡的冰冷,黑暗.....
站在河面上的秦廣王端起紅酒喝了一口,突然反應(yīng)過來,“靠,竟然把他的試煉任務(wù)弄到高級位面了......
“算了,將錯就錯吧,希望這小子命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