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您沒事兒吧?這年頭竟然姑娘家都如此蠻橫了,倒是從未遇過?!?p> 小虎瞧著發(fā)髻有些散亂的池路直關(guān)切道。
“不礙事不礙事,鋪子就在這附近了是吧?”
“是,我都問過王收賬了,就是前面?!?p> 小虎引路走到一處鋪子跟前,左右瞧了下,指著彎彎對面的那間沒有匾額的鋪子道:“就是這間了。”
池路直側(cè)身瞧著彎彎鋪子的匾額發(fā)了呆,道:“這家鋪名實在有趣。”
“這家?公子這家是家拆親鋪子,確實有趣?!?p> “怪不得從匾額上瞧不出,倒是應該如此,不然進門的人也是難為情,想來這家掌柜的倒是會做生意,從未有過的鋪子定是客人少不了,養(yǎng)家糊口綽綽有余?!?p> “是呀,我倒是也好奇這家掌柜的是何人。”
說著開了鎖,推門進去,一陣塵土。
“咳咳……公子,這鋪子得好好灑掃一番了?!?p> 池路直以袖掩鼻,打量了一下四周,除了四面墻壁,別無他物,道:“空空蕩蕩的這倒是也好,樓下添上桌椅,幾幅字畫,兩盆花木便妥了,走,樓上瞧瞧。”
樓上只有一間臥房,床榻都沒有,池路直走到窗前,輕推,屋里一下敞亮了許多,漸有西風入懷,“這里晚上倒是能睡得很香”說著低頭瞧著街上來來去去的男男女女,比在自家府上住著倒是更添了不少人氣。
“公子,這屋里添些什么?”
“兩張床榻,一桌一椅,衣架……”
“公子該不會是想今晚上就在這里住下吧?”
“當然,不然叫你收拾了包袱作何,走,下去出門添置物件去。”
小虎想到什么,“可是公子那鋪名,您不是說還沒想好嗎?”
池路直望著彎彎鋪子的匾額,囅然一笑:
“剛才得了一個好的”
…………
晌午都過了。
彎彎三人拖著酸麻脹的身子回了鋪子。
“水水水”
口渴到虛脫的彎彎,端著茶杯一飲而下,這才算活了下來。
“沒想到那死丫頭跑的那么快,賃的宅子都不住了,也是,五兩銀子呢,賃那個宅子也不過百文,自是丟小保大,都怪那個多管閑事的,若不是他,那丫頭跑不掉的,還說我嫁不出去,千萬別叫我再遇上他,再遇上我定要打到他抱我大腿求饒才成?!?p> “嗚嗚嗚……我的娘子……我的銀子呀!”
胖子哭唧唧的吆喝著,他還是一時無法接受眼下發(fā)生的事情。
“哭吧,哭出來痛快,那銀子就當做買了個教訓,以后再遇見這樣的女子,定要躲開才是。”
彎彎本來還想要嫌他如傻子一般,眼下,怎還能說出口。
小草奔了后廚去做飯,三人熱湯熱飯吃了一頓,胖子臉上才好看了一點。
“胖子哥,你如此想尋個媳婦,不如就找媒婆試試,好歹能尋個知根知底的?!?p> 小草一旁出了主意。
彎彎嘆了一氣。
“十五的年紀哪知二十歲人的苦,那些媒婆可是最勢利的,一問是這個年紀,馬上白眼翻上天。就算能給足銀子,她們也是一副懶得搭理的樣子,后來才知道,這姑娘家到了二十的年紀在她們那里就叫做落親,這男子倒是略略好些,但若是沒點身份,也會被擱到落親冊上?!?p> 小草自然不知道這些,癟嘴替他倆難受。
“瞧你家掌柜,銅鈴般的大眼睛笑起來跟彎月似的,多討喜,但就因為爹娘和離,就被那些媒婆瞧不起?!?p> 彎彎也覺沒什么好藏著掖著的。
“我爹娘,是我拆的?!?p> 小草驚的瞪大了眼。
彎彎倒是風淡云輕,慢說道:
“家里奶奶重男輕女,想要娘親再生,可當時娘親生我之時就差點丟了命,自是打死都不答應。我爹不敢違背奶奶的意思,從商量到爭吵再到摔東西,他們常說的一句話就是,要不是因為跟你有了彎彎……就在及笄那年,我這當閨女的狠下心讓他們和離了?!?p> “后來……娘親在村口支了個小茶攤兒,我爹到大戶人家做了廚子。我呢,一直在娘親那里幫忙,這不,遇到胖子說他來這花州城做了生意,便起了賺錢養(yǎng)活自己的念頭,娘親就將我的嫁妝,八兩銀子,都給了我。本來我都沒想明白要來做什么,直到臨來前的晚上娘親跟我閑聊說,若不是當年我在中間幫她拆了這親,她自己怕是這輩子也沒這膽兒,更別說過上如今這般清凈的好日子。聽了那番話后我便生了主意,也就有了這間拆親鋪。”
“掌柜的,原來你經(jīng)了這些苦呀!”
小草哭腔湊到跟前,心疼的抱住彎彎。
胖子一旁跟著抹眼淚,“你真的太可憐了彎彎,為了不讓別人瞧你笑話,要不然我委屈委屈咱倆湊合一下,你脾氣也不好,怕是除了我沒人能受得了你的欺負了?!?p> 彎彎苦笑,“胖子,吃飽喝足了趕緊走,你那肉攤不要了?”
胖子一拍腦門慌忙起身,“對對對,肉攤,我得回去收攤子,先走了。”
“掌柜的,那你偷偷掉過淚嗎?”
“當然”
“那往后你有難過的事兒便告訴我,我跟你一起哭?!?p> “千萬別,旁人聽了還以為這鋪子鬧鬼呢?!?p> 不知不覺倆人聊到了傍晚,合了門上了樓,點上燭燈。
…………
對面鋪子里的池路直安頓好物件,灑掃完畢,洗漱完回了臥房。
“公子,這對面鋪子的人看來也住在這兒?!?p> 池路直順著小虎推開的窗看過去,對面的花窗里搖曳著燭光,還有人來去走動的身影。
“看來是了。”
小虎舒服的往床榻上一趟,摸索出自己的情癡小書翻看起來。
“這本又講的何種癡情男女?”
“我這才開始看,還沒翻到癡情的地方,剛見面,這倆人還不知道自己天生一對呢,公子你說這些人傻不傻,那天配的姻緣見了面還能自己覺不出來嗎?那月老暗示的多明顯,對了公子,你說真的有月老嗎?”
“自然有,不然這世間的姻緣誰來牽線?!?p> 小虎聽池路直就像知道什么一樣,追問:“公子你如何知道的?”
“這我可說不得,倒是你,看了足有幾十本的情癡小書,竟然問我月老的事,看會兒就睡吧,明兒還得早起呢?!?p> 池路直安穩(wěn)躺下,閉上眼,又仿佛回到了那天晚上。
夢里一個白發(fā)及腰的仙人出現(xiàn)在他跟前,說:“這孟婆的湯還真是厲害,你戰(zhàn)死沙場那日那般苦苦的哀求與我,說下輩子還想與那剛過門的娘子再續(xù)前緣,倒是如今若我不來,你便也忘干凈了?!?p> 那仙人嘆了一氣捋捋胡須又道:
“我苦思幾日,還是應下了你的哀求,倒不全是因為你,而是因為聽到你陣亡的信兒后殉情的娘子,按天規(guī),殉情之人下輩子沒有姻緣。我不想她上輩子受錐心之苦后這輩子再受孤獨之苦。但是,你要應下我的條件,替我在人間撮合六對佳偶良緣。記住,這夢不可說破,破了便不再有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