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推斷讓我自己也吃了一驚,但越想越有可能。
可是,按白祖崇的說法,于家村隱藏于此,是為躲避仇人追殺,如果于月見真是于夕霖的女兒,又為何會出現(xiàn)在新陽,還嫁到了劉家?
轉眼一夜過去,第三日依舊無人理會我,我越來越焦急,本想著向于夕霖說明前因后果就離開,誰料他竟一病不起。我有公務在身,不可拖延,實在不行,只能暫且離開,待辦完正事再來解決此間事宜。
這里簡陋的門鎖和看守對我而言都毫無難度,可我若逃走,白祖崇和晚晴怎么辦?雖然我對他們有所懷疑,但畢竟毫無證據(jù),不能就這樣不管他們了。
正想著,門外又到了看守交接的時候,我依稀聽到幾句對話:
“老族長怎樣了?”
“還是不好,于丘大哥已開始仔細盤查老族長的衣食起居,怕有人趁此機會對老族長不利?!?p> “大家都對老族長敬重有加,誰會——”
隨后,他們壓低聲音,聽不清楚了,可就這幾句話,讓我一個激靈,只覺得一切都說得通了。
我來新陽查案的消息不知為何走漏了風聲,有人想設局害我,于是令看起來柔弱可憐的晚晴以報恩為由,將我一步一步帶到于家村,被提前埋伏的村民抓到,晚晴找機會將能證明我們消息來源的字條毀掉,我百口莫辯,只能死在于家村。
至于我深深信賴的師父,也在這個圈套中扮演了一個舉足輕重的角色,他一方面打探出寶藏的位置,成為圈套的引子,另一方面又不留痕跡地提醒于家村的人,有人要來偷寶藏,正好將我抓了個正著。同時,他的出現(xiàn)也能令我放松警惕,更容易按照他們的計劃一步一步走進圈套。
可他們沒想到,我記住了字條的內容,更沒想到,于夕霖會對那四句不知何意的話反應那么大,很有可能會令我借此脫身。好在于夕霖年歲已高,心緒起伏過大之下病倒在床,又給了他們重新謀劃的時間。
他們知道于家村困不住我,便令白祖崇來勸我逃走,昨夜我若真的逃了,不知又會遇到什么陷阱,甚至可能被誣陷為害死于夕霖的兇手,被于家村千刀萬剮。至于白祖崇和晚晴,想來他們定有脫身之策,不會受到半點牽連。
好在當時我已有所懷疑,沒有上當,但他們絕不會善罷甘休,說不準今晚又有新的圈套在等著我。事已至此,我不能再猶豫拖延,要盡快脫身,給他們個措手不及。
我來回想了幾遍,也覺得這是最合理的解釋,既然如此,那我就沒有什么好顧慮的了。
主意打定,我咬咬牙,后退幾步,狠狠地向墻壁撞去——當然,是用肩膀撞的。
門口的守衛(wèi)聽到動靜,連忙開門沖了進來,我捂著頭倒下,裝作尋了短見,待他靠近后,突然暴起將他勒住,他來不及發(fā)出一絲聲音便被我放倒,暈了過去。
我將衣服撕成布條,堵上他的嘴,綁住他的手腳,隨后換上他的衣服,將門鎖好,低著頭迅速往村外走去。
此時正是午時過半,還不到下地的時候,人們都吃完飯在家中歇晌,一路上沒遇到什么人,我悄無聲息地出了于家村,縱起輕功原路返回。
沒了晚晴拖累,我跑得極快,腦袋里還在不停想著。
設計這一切的幕后元兇定然是新陽賑災案的罪魁禍首,只要查清賑災案主謀,就能揪出這個處心積慮要害死我的人,此人實在太過陰險,不僅知道于家村的秘密,還能想出借刀殺人的毒計,更可怕的是,他居然能號令我?guī)煾竻⑴c其中——
那可是游戲人間不沾紅塵的“百足蟲”??!
大師兄,師父,親近的人本就沒有幾個,卻接連背叛我,下一個又會是誰?最終,我身邊還能剩下可以相信的人嗎?
我邊跑邊想,胸口悶得厲害,忽然發(fā)覺臉上涼絲絲的,伸手一抹,原來不知何時,我竟已滿臉是淚。
這淚水從何而來?是傷心師父的背后一刀,還是嘲笑自己的愚蠢輕信?
一瞬間,我覺得自己不再是歷練了幾年,已能獨當一面的欽臬司特使,而是變回了初出茅廬的愣頭青,什么也看不清,什么也想不透。
沿著來時留下的記號,我順利走出山林,尋回南豆,又回到死城一般的新陽。
雖然前些天救晚晴時被許多人看到,但這幾日連續(xù)奔波,我已不修邊幅到有些邋遢,偷換上的這身衣服也在山林間行走時被掛出許多破洞,看起來與新陽飽受天災的平民差不多,應該沒有人能認出我了。
為不引人注意,我在城外放走了南豆,獨自進城后也沒有在客棧落腳,而是索性同災民一樣,蜷縮在街邊半死不活地曬著太陽。
就這么風餐露宿待了三天,果然沒有人認出我,而且混在災民之中,我聽到了很多消息,其中最多的便是對新陽府尹褚知白的怨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