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晃而過,我越來越適應特使生活,這才發(fā)現(xiàn),原來不管何種行當,平淡才是貫穿始終的,新鮮與刺激都不過是點綴。
若非要說這段時間有何不同,那就只有一樣——欽臬司的執(zhí)令大人涼世一終于回來了。
涼世一回來后,逐一面見所有在京特使,各地辦事的特使也被陸續(xù)召回。因我進司時日較短,暫不需單獨述職,只跟著陸休參見一下即可。
我站在陸休身后,邊心不在焉地聽他匯報,邊偷眼打量涼世一。
這位外人口中神秘莫測的欽臬司掌門人,看外表卻貌不驚人,花白的頭發(fā),稀疏的胡須,素色常服,面容冷峻。唯一特別之處便是眼睛,精光四射,我還沒打量幾眼,就被這雙犀利的眸子盯住了,嚇得我趕緊低頭老老實實站好。
好在涼世一沒有說什么,沉默地聽完陸休匯報,開口道:“庫其使團將至,密國和親隊伍也會在年前入京,都令府與中軍均已加強戒衛(wèi),你也多留意京中動靜,切不可被外人抓了話柄?!?p> 我心中暗自嘀咕,庫其在北疆被我們打怕了,派使團來納貢也是情理之中,可這密國突然和的哪門子親?而且眼看要過年了,何必非趕著年前來?
陸休當然不會有我這些疑惑,簡單應下后,便帶著我退出公政堂。
出門走了一截,我忍不住開口:“密國怎么突然來和親了?”
陸休又走了一會兒,才回道:“北疆駐軍大勝,周邊小國膽懾,主動示好?!?p> “那也沒必要這么趕吧,眼看過年了,過完年再來豈不更合理?”
陸休沉吟道:“庫其在北,密國在西南,盡管此次我軍大勝庫其,但密國其實并未親眼見識到我大興的戰(zhàn)力,此番前來應該是一種試探,若大興確實國盛民強,結為秦晉正好可以保他們平安;若只是徒有其名,僥幸取勝,或許他們想趁年關軍旅松懈,騷擾一番也說不定?!?p> “什么?竟如此大膽!”我不由得提高聲音。
“你別一驚一乍的,這只是我的猜想,也可能只是因為密國沒有過年一說,所以未曾留意?!?p> “唔……我覺得,還是第一種推斷更有可能,它若真心聯(lián)姻,又豈會不顧忌我大興的風俗?”說著,我不免有些焦慮。
陸休微微一笑:“駐守西南的定遠將軍李河晏可不是泛泛之輩,有他在,你我二人實在是有些杞人憂天了。再說,朝中善謀之人頗多,恐怕早已看穿了密國的心思。”
“哦……”我放下心來。
陸休卻看了我一眼,似笑非笑道:“你還有閑情關心朝政大事?”
“?。俊蔽矣行┢婀株懶轂楹瓮蝗贿@么說。
“涼大人眼睛毒得很,被他發(fā)現(xiàn)你敢偷偷打量他,日后定會格外留意你。”
“呃……”我倒并不害怕涼世一的留意,兢兢業(yè)業(yè)做事便是,更令我腹誹的是陸休,這人不是一直恭恭敬敬地低頭匯報么,怎會知道我看涼大人涼大人看我的?
轉眼,又是十幾天過去。
這段時間,能明顯感覺到大京氣氛越來越緊張,姜飲馬都開始親自帶兵巡查大街小巷,王懷風也時不時出現(xiàn)在各處查察,好在一直風平浪靜,沒有生出什么禍端。
庫其與密國的使團前后腳抵達京郊,偏偏在他們?nèi)刖┑那耙惶?,出事了?p> 那天,我好不容易說服陸休跟我出去打牙祭,雖說金大娘手藝不錯,可天天吃司里的飯難免會膩。我倆找了一家街邊小店,點了兩個菜,看著街上來往的行人隨意聊著天,當然大部分時候都是我在說。
菜剛上桌,忽聽有人大喊:“殺人啦!”
陸休反應極快,提起長刀就掠出門外,我可惜地看著熱氣騰騰的飯菜,想想自己的身份,也只好一跺腳跟了出去。
街口處已圍得水泄不通,我跟著陸休擠到最里圈,只見地下躺著一個壯年男子,腹部插著一柄刀,血流如注,雙目緊閉,不知是死是活。旁邊是個被打翻的豆腐攤子,豆腐掉得到處都是,與鮮血混在一起,觸目驚心。
受傷男子身邊站著一個年輕人,面色發(fā)白,口中反復念叨著:“不是我的錯呀,是他先說要殺了我的!大伙可都聽見了!”
陸休立刻蹲下身去,試試傷者的鼻息,我則不動聲色地站到那個年輕人旁邊,以防他逃跑。陸休試完鼻息,又摸了摸他的脖子,隨后立刻撕下衣角,盡可能地止住血。
我心下一安,看來還沒有死,便招呼周圍人幫手,騰空一個賣菜的平板車,陸休小心地將傷者挪到平板車上,正要推著車走,一陣疾跑聲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