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小麒麟身上,白墨看了看前方,一片白霧茫茫,這場景,他并不陌生,叔叔的師父也曾帶著自己在云叢中往來穿梭,不過半個時辰,小麒麟放慢了速度,緩緩下落,白墨只覺得眼前的景色瞬間一變,雖是夜晚,借著月光依稀可以看到不遠處的小橋,流水汩汩聲,鳥的細語聲混合在一起,花香宜人,一片和諧。
白墨按著幼時的記憶,走在熟悉的小道上,幼時寄居的家已近在咫尺了。
一顆垂柳隨夜風扭動著柳枝,粗壯的枝干讓人不敢小覷了它。柳樹下一名十四五歲的少年抱著刀倚在樹上,似乎在等什么人。
那人雖年齡不大,氣息卻很沉穩(wěn),劍眉星目,氣宇軒昂?!按俗硬环?,將來必有一番大作為”,白墨心下不由地思忱。
“殺門外榜十九星祁,特來會會生門關(guān)門弟子?!鄙倌暾f著,拿刀的手一凜,眼中寒光乍現(xiàn),頓時殺氣騰騰。大有“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的氣勢。
“閣下……”白墨正欲說話,突然想起了自己尚未行拜師禮,按理還不是哪門哪派的弟子,想到這少年可能認錯了人,就不欲與他糾纏,只道:“不知閣下是否認錯了人,小生尚未拜過師父,無論哪個門派,弟子之說都與小生無關(guān)?!?p> 少年咧開嘴笑了笑,道:“你說沒拜過師就不算,可惜江湖上沒這么個說法,你師父認了,你也答應(yīng)了,行不行拜師禮,都是弟子了。如今遇了難才急著撇清關(guān)系,當時倒是別應(yīng)下呀?!鄙倌晁剖遣恍迹f完了這話,也不等白墨回應(yīng),抬了腳便要走。
“等等,你不能走!”白墨叫住了少年。
“星祁是嗎?殺門門主的三子吧,外榜十九也算是年少有成了。”白墨不急不躁地說。
“你想說什么?”星祁皺了眉,沒想到自己罵了他,他不但不反駁竟然還對自己阿諛奉承,這人竟如此沒有骨氣。
“殺門門主的兒子真了不起啊,與人往日無冤近日無仇,竟然跑到人家家門口罵人,是借了誰的勢,不知欺人太甚四個字怎么寫嗎?”白墨窩了一肚子的火,字字咬得狠狠地說道。
星祁沒想到這人竟生氣了,雖然面上還是波瀾不驚,可這語氣中的驚訝和言語間的鄙視,他可是聽得一清二楚。
“按年齡說,我長你幾歲,你不敬我一聲大哥也就罷了,竟出言不遜,不知家里如何教養(yǎng)你的?”白墨依舊不打算一筆帶過。
星祁忽然想起家里長輩的囑托,見面要尊稱生門關(guān)門弟子一句大哥的話來,他在江湖這幾年,除了接接家族來的任務(wù),與各大門派結(jié)交得并不深,不過打個照面。因為執(zhí)行家族任務(wù),遇到的都是各大門派的主事人,多是些糟老頭子,隨意一作揖,以江湖名號喚一聲便罷了,要么,就是找到家族讓他除去的罪犯,見面不用說話,一刀了解就行。至今還未跟二十歲上下的人打過交道,連家里的兩個哥哥,都極少見到,叫陌生人大哥實在說不出口。
白墨見星祁低垂了頭,沒了回應(yīng),想著自己罵也罵了,人少年有成,脾氣大些,口無遮攔也正常,既然低了頭就算是認了錯,叫自己大哥那自然不能奢求。白墨整了整衣冠,拉了拉躲在后面偷懶的小麒麟,那小麒麟不情愿地哼了兩聲,任由白墨坐了上去。
白墨甩了甩牽獸繩,讓小麒麟往前走,小麒麟耷拉個腦袋,一臉委屈地挪了一步,白墨知道麒麟最愛面子,它們可以載著主人在空中肆意穿梭,哪怕力竭而亡也不會哼一聲,可是讓它們像普通的馬呀,驢呀一樣馱著人慢慢在地面上走,那它們可一點也不愿意。
不愿意又怎樣,有了牽獸繩的約束,主人怎么要求,這麒麟就得怎么執(zhí)行。剛剛自己被這位殺門少年攔住嘲笑了一番,不就因為自己在江湖上沒有名號,身上又無寶物傍身嗎?這麒麟可是四大陸上最珍稀的異獸了,能騎上麒麟的人哪個不是地位尊貴,家大業(yè)大?又有誰敢輕易攔下大放厥詞呢?
不管怎樣,這一小段路哪怕用龜速回家,那也得騎著小麒麟。在手的資源,不用白不用。
就這樣,皎潔的月光下,一顆茂密的垂柳旁一個相貌唐唐的年輕男子目光炯炯,直視前方,一副正義凜然,誓死不渝的表情。而男子身下的坐騎麒麟則艱難地一點點往前挪,一副視死如歸的樣子。垂柳下,一名氣宇軒昂的少年抱著刀,望著那一人一麒麟發(fā)呆,嘴角不停地變幻。
這樣的場景維持了半個時辰,傳說中上天入地,無所不能的麒麟竟只挪動了十多米,而圍著這兩人一麒麟的人墻厚了一層又一層。只是,這些見義勇圍的吃瓜群眾一眼便瞧出兩人身份尊貴,看熱鬧竟沒一人敢出聲,安靜地可怕。
白墨的臉上漸漸地裂出一條縫,真是自作自受啊,本來想著哪怕讓麒麟難受也要坐著麒麟回家,阻了那些不知從哪里蹦出來的人,還能光耀一下門楣,沒想到,這窮鄉(xiāng)僻壤的人沒幾個見過麒麟,竟然呼朋喚友,拖家?guī)Э诔鰜砜础_@下好了,自己生生變成了馬戲團里被耍的猴,被里三層外三層的人看笑話,雖然沒人笑出來不過這尷尬的窘?jīng)r真的令人一生難忘。繼續(xù)坐著也不是,下來也不是。唉!
其實這吃瓜群眾里就有白墨的叔叔伯伯嬸嬸,只是他多年未回來,相貌變了一些,再加上麒麟不是一般人能有的東西,周圍的人都默不作聲,他的親人也不敢開口認人,恐怕認錯了會吃不了兜著走。所以,就一直皺著眉頭反復(fù)打量著。
白墨用眼角的余光不斷掃視眾人,希望能找到家里親人。只是,要從這層層疊疊的人里找出記憶里的叔叔伯伯原本就不容易,更何況只依靠眼角的余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