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事情起始

　　到了破廟前，少淵提前做好了心里建設(shè)，從乾坤袋中取出長鞭握在手中，腳下堅定邁步，跨過破廟門檻。

　　忍住撲鼻而來的惡臭味道，正欲邁步，周圍空氣卻突然如水震蕩開來，眼前景物也在扭曲變幻。

　　她急忙往后退開步子，直到身后抵上一堵肉墻，方才停下腳步，看著眼前景物變幻。

　　周圍景物扭曲，耳邊漸漸有了嘈雜人聲，面前破廟也替換新顏，嶄新的黃色經(jīng)幡隨風(fēng)輕揚，有少女扶著年老的婦人跪在殿前蒲團上，閉著眼，誠心禱告。

　　少淵順著婦人祭拜的方向看去，供桌后立著的是一方類似猿猴的雕像，這模樣同她在黑霧當(dāng)中所見到的水魍十分相似。

　　卻又讓少淵覺得相去甚遠，到底是何處不同……少淵目光逐漸上移，最終停留在它暗紅色的雙眼中。

　　眼睛，就是這雙眼睛，明明是一樣的眼睛，面前這座雕像的眼睛泛著溫和悲憫的光芒，而她在黑霧中面對的那雙眼睛卻是暴虐狠戾，恨不得將她拆吞入腹。

　　少淵轉(zhuǎn)頭看向門口，門外天光大亮，絡(luò)繹不絕的行人從她身旁穿過，絮絮低語，間或有人的眸光瞥過她，卻都只是視若無睹。

　　這是幻境，這是水魍想讓他們看見的幻境，準(zhǔn)確的說，這個幻境應(yīng)該是根據(jù)它的回憶建立起來的，面前這尊雕像就應(yīng)該是它真身的模樣了。

　　可是為什么原來這么絡(luò)繹不絕，受人香火供奉的廟宇會荒廢成后來的破廟，這其中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使得水魍性情大變，竟讓他們看見那樣的尸山慘烈的景象，那是不是就是它如今心中的想法？

　　眼前景象再度變幻，耳邊驚雷炸響，閃電撕裂蒼穹，照著一對男女的身影躲藏著往這邊過來了。

　　他們相攜著走進大殿，少淵卻將目光落在了男人肩上跨著的沉甸甸的包袱上，包袱里頭傳出來金銀玉器互相剮蹭的聲響。

　　兩人在大殿中因為財物的歸屬起了爭執(zhí)，外間瓢潑大雨傾落，隔絕了此間聲響，少淵亦聽不到兩人爭吵的內(nèi)容；

　　只是漸漸的男人面目猙獰起來，不知是因為太過激動還是被女人戳中了痛處惱羞成怒，男人抄起案上燭臺狠狠揮落。

　　鮮血濺落供桌，也濺上了那尊猿猴的塑像。

　　緊接其后的，是慘不忍睹的分尸，少淵怔怔看著，直面人性最邪惡黑暗的一面，男人面目猙獰，若非他眼中清明神色，少淵真想為他開脫，是被鬼魅附了身。

　　可是并沒有，一個鮮活的生命在她面前折損，被殘忍分尸，鮮血流竄到她腳前，她茫然后退一步，眼前景色再度變幻。

　　還是之前那個男人，帶著一幫義憤填膺的村民，指著大殿中靜靜矗立的雕像，漸漸的面前那些村民的面目也開始猙獰扭曲，他們揚起手中的鋤頭，鐵鍬，損毀了大殿，砸碎了雕像。

　　看著猿猴那顆巨大的頭顱跌落在地，頭顱上的雙眼歷經(jīng)風(fēng)雨，終究變幻了神色。

　　溫和悲憫隨著那些擲落的菜葉雞蛋灰敗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點一滴聚集起來的兇殘狠戾。

　　少淵看著眼前場景，怔怔無言，水魍原是他們心中的神明，卻因為一樁冤案，不問真假，損毀了它的真身。

　　精魅一族易修成靈識靈體，卻難修真身，若單靠修煉幻化真身，需得千萬年，但若是有人自愿信仰供奉與它，為它塑起真身，只需受百年香火，它便能化成人形。

　　………

　　眼前場景再度變幻，黑暗翻涌上來，還是那個破廟，同樣尸堆成山，少淵轉(zhuǎn)向原本擺放雕塑的位置，哪里堆積的尸首下隱約露出雕像殘破的身影。

　　猿猴雕像，應(yīng)該就是這個幻境的關(guān)鍵。

　　少淵捂住口鼻，拖著長鞭緩緩邁動腳下步子，眼角余光卻瞥見尸堆里尸體的手似乎動了動。

　　她豁然轉(zhuǎn)頭，凝神細看，從尸堆里伸出來的一只干癟枯瘦的大手緩慢動作，像是要撥拉開壓住他的尸首……

　　緊接著，耳邊是接二連三傳開的骨骼拉伸脆響。

　　地官上前兩步，伸手將少淵小小的身影撥到身后，沉聲道：“少司命，我們先退出去?！?p>　　隨著他們步子往后退去，面前的尸堆中有尸首緩緩坐了起來，遲緩轉(zhuǎn)動著干癟的四肢，深陷進去的眼眶中，爆凸蒼白的眼眸直直望向他們。

　　一具，兩具，所有的尸首接連動了，攀爬著，邁開僵硬的并不靈活的步子，追著他們跨出了破廟的門檻。

　　眼前場景，不管真假與否，看的一行幾人皆是頭皮一麻，少淵扭轉(zhuǎn)身子卻在四周看見了同樣密密麻麻朝著她們圍過來的尸首。

　　“…這……都，都活了……”李苑顫抖著嘴皮子，這樣詭異的場面他是第一次遇見，胸腔里的一顆心惶惶不安，幾乎快從嗓子眼里蹦出來。

　　“神官，少司命，怎么辦？”幾人背靠背退到一處，已經(jīng)是無路可走，房子山拖著受傷的腿，咽了口唾沫，握劍的手心浸出來冷汗。

　　“這些都是水魍制造出來的幻象，我們現(xiàn)在所在的劉家村也是一個幻象，唯一能破幻象的東西就是破廟里的雕像?！?p>　　少淵嘴里連珠炮似的匆匆吐完字眼，揮袖揚起長鞭，長鞭裹挾著靈力朝走近的尸首抽打過去。

　　然而這一鞭卻并未將面前幻象抽散，反而是隨著長鞭落在那尸首身上，傳出來一聲悶響，像是擊在了血肉之軀上才有的聲音。

　　少淵咬牙，憤然開口：“這是真的！”

　　地官三人聞言一驚，手中舉起的長劍急忙收回，腳步后撤，只是伸了腿將面前的尸首踹飛倒地。

　　少淵退到地官身邊，寒聲道：“地官叔叔，這些尸首當(dāng)中有些是真的，怎么辦？”

　　世人向來信奉死者為大，入土為安，若是這些幻象中，被水魍控制的真尸首損毀在他們手中，這無疑是給活著的村民制造了一個討伐他們的理由。

　　討伐他們倒也不是最主要的，只怕此事日后一旦傳揚出去，便是赤裸裸在給無相殿抹黑。

　　水魍制造的幻象太過真實，幾人一時分不清眼前撲上來的尸首是真是假，不敢將靈力凝成實質(zhì)，只能干耗體力打散幻象，然而幻象被打散之后，不過片刻又凝實著撲了上來。

　　水魍就是看中了這一點，不斷控制著連綿不絕的尸首撲上前來，它就這樣消耗著他們的體力和靈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