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蝶舞
朝霞初升。
金鼎城東熙熙攘攘。
販夫走卒絡繹不絕,逃災流民扎城一堆,墻角下,橋洞下,市場內,人滿為患。
蘭秀坊便坐落在此城東。
正是早餐時間,蘭秀坊周遭賣早餐的小攤販忙的瞻前不顧后。
“老板,再來兩個肉包子,打一份油碟兒,只要紅油不要辣椒……”
“老板,再來兩根油條一碗豆?jié){,豆?jié){不放糖……”
“好嘞,客官你稍等,馬上就來……”
“香噴噴的肉包子,剛出鍋的油條豆?jié){來咯。”
“這么小的油條夠誰吃?。俊?p> 就在此時,吆喝兩根油條的一位江湖漢子不爽的說道。
賣油條的老板賠著笑臉道:“實在不好意思,這位爺,我們這兒的油條是論根賣的?!?p> “什么意思?這是什么意思?”
那位肩扛樸刀的江湖漢子重重的一拍桌子。
“讓蘭秀坊里面那些紅人看了還以為我吃不起呢,再來兩根,周圍的所有人,每人兩根?!?p> 平白無故得了兩根油條的溫良不由得多看了那漢子幾眼。
絡腮胡子,五大三粗,孔武有力,絕對屬于兇神惡煞那種。
這也使得見狀想要上去分一點油條的周遭流民,紛紛識趣的打消了心中念頭。
這漢子三下五除二吃完油條豆?jié){,丟下幾錢銀子,拍拍肚子扛著樸刀就進了蘭秀坊。
蘭秀坊主打藝妓演出,其中也有一些妓妓其他娛樂項目。
例如說書,例如一些娛樂性的賭博,賭博無上下限,一個銅板也有可能博得萬貫家財,同樣的,萬貫家財也能在旦夕之間輸?shù)囊桓啥簟?p> 這也使得蘭秀坊成了大多數(shù)妄圖一夜富貴的人最向往的去處。
三教九流,魚龍混雜。
不過要說最火熱的,還是來自中原各個地方女子的絕妙演出。
傳聞這些女子都是蘭秀坊的坊主遍尋天下絕色,花重金聘請而來,而且光長得漂亮沒用,你得有一手絕活兒才行。
就說金鼎城時下最熱門的蝶舞姑娘,傳聞舞姿猶如天上仙女,不似人間凡品,傳聞只要她一起舞,就會迎來無數(shù)蝴蝶紛飛為其伴舞,種種玄妙,言語難說。
又說有一異族女子,最擅長的乃是一種名為“肚皮舞”的舞蹈,其舞姿暴露妖嬈,將眾多男人勾的是魂不守舍。
還有其她女子,譬如擅長撫琴,譬如擅長作畫,但凡蘭秀坊之紅人,無一不有一技之長。
四根油條一碗豆?jié){下肚,舔了舔嘴角豆?jié){殘漬,再聯(lián)想到這些日子稀里糊涂死去的那些人,溫良不由得默默感慨,活著的感覺,真好。
也只有每天早上看到太陽的升起,感覺到強有力的心臟跳動,才會重新升起對生活的熱愛,仿佛只要有朝陽,就能感覺到?jīng)]有什么事情是過不去的……
這蘭秀坊為四合院建筑,四棟樓,每棟占地巨大,高達三層,中門進去之后,只見四合院中間位置頭頂一片片碩大的琉璃瓦擋住所有有可能降雨之處,陽光透過琉璃瓦照射進來,依稀可見空氣中的點點塵埃,正門對面閣樓面朝東方,二樓是一層巨大的表演臺,此刻這演臺雖然空無一人,但樓下卻是人滿為患。
賭錢的,聽書的,喝早茶的,應有盡有。
此時最為熱鬧的去處當為南面的閣樓,那里正搭著一張八仙桌,桌上一碟花生米,一壺熱酒,一塊驚堂木,一目盲老人。
擺設雖簡單,但目盲老人說書功力不淺,溫良雖才踏入蘭秀坊,只聽了幾句沒頭沒尾的故事,便很快被勾了過去。
只因老者所講,正是關于陰門四大行的故事。
既涉及陰門,便不可避免的沾染一些神神怪怪。
也正是這些神怪,讓聽書的人深陷其中。
“卻說那孫二娘夢見自家男人晚上站在門口不斷敲門,他男人說道‘二娘,快去找些針線來嘞,晚了就縫不上了嘞。’”
“孫二娘被驚醒,疑心自家男人不是去出門做買賣了嘛,怎的這出去還沒幾日就回來了?但門外這聲音的的確確是自家男人的聲音,孫二娘也沒多想,只以為是男人在外頭遇到了什么情況,提前回家,至于要針線,也有可能是衣服褲子什么的破了。孫二娘當即披上衣裳匆匆去開門,誰曾想打開門之后一片漆黑,門外空無一人?!?p> “孫二娘不禁怒罵道:‘是哪個龜孫子王八蛋戲耍老娘?!@時候那門外的人又說話了,‘二娘,你往后退點,你踩到我的頭發(fā)了嘞。’孫二娘當時一聽,連忙低頭一看,這一看,差點沒嚇的魂飛魄散?!?p> “啪……”
驚堂木重重一拍。
目盲老人壓低聲音道:“諸位看官能不能猜出孫二娘看到了什么?我告訴諸位,孫二娘只看到了一具躺在地上的無頭尸體,手上正抓著一顆鮮血淋漓的頭顱,地上留下一條長長的血跡,原來孫二娘的男人并不是出門做買賣去了,而是打著做買賣的名頭出去落草為寇,結果第一次打劫便被官府抓了起來,被砍了腦袋,諸位請想,腦袋咕嚕嚕滾到了地上,眼睛貼著地面,尸體自然是只能爬著回去……”
“嘁……”
一陣唏噓之聲,明明是青天白日,滿堂聽客卻覺得脊背發(fā)涼,半晌沒有動靜。
目盲老人習慣性的抓起一把花生米混合熱酒入腹,正是怡然自得時候,忽聽得一聲呵斥道:“什么狗屁玩意兒的鬼故事,嚇嚇三歲小孩子還行,老子不聽了,真是無趣,無趣的很哪,蘭秀坊的坊主哪兒去了,快去把蝶舞叫來,老子今兒個專為蝶舞而來,非得讓她獻舞一曲不可,大爺不差錢兒。”
溫良好奇的隨眾人目光看去,恰好看到一個熟面孔。
肩扛樸刀,滿臉橫肉,正是方才吃油條豆?jié){的莽漢。
“漬漬漬,斯文,真是有辱斯文啊,蘭秀坊每日里想見蝶舞姑娘的人不知道有多少,不差錢的主兒更是一大把,也不撒泡尿照照鏡子,蝶舞姑娘是什么阿貓阿狗土鱉都能見的嗎?”
溫良再順這聲音看去,心瞬間沉到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