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家人
“我方才問了,廚房的人講,他們就是洗菜切菜打打下手,做菜都是阿棠親自來的。”溫夫人捂著心口,“你說,阿棠得受了多大的委屈,才能背著我們學會這些?”
“是啊。”溫亦涵想想就覺得難受,“阿棠最近的變化那么大,肯定是受刺激了,她表面上高高興興,其實內(nèi)心不知道有多痛苦,只有投身于繁忙的粥鋪事業(yè),才能緩解一二。”
“我的阿棠……”溫夫人又要拿帕子擦眼淚。
“娘別哭了,是兒子無能,沒有保護好阿棠,如果再讓娘落淚,兒子的罪過就更大了?!?p> 正說著話,溫若棠把最后一道清蒸鱸魚端了上來,高高興興地嚷嚷:“開飯!”
然而嚷完了才發(fā)現(xiàn),對面的兩個人,一個愁云慘淡,一個滿目憂愁。
“這是怎么了?難道我做的菜不香?不應(yīng)該??!”
“就是太香了,才叫人愁啊?!睖匾嗪瓏@氣,“將軍府的姑娘,何時學過下廚房?!?p> 溫若棠心中一緊,難道這么快,她就露餡了?
“我……我就是瞎做……”
溫亦涵溫厚的手掌覆在她的頭上,“別說了,能做出這樣的菜,背地里一定下了不少功夫,你是為了陸清徽才這么委屈自己的對吧,聽大哥一言,以后咱不做飯了,免得累著燙著,聽到?jīng)]?”
原來想到這上頭去了,溫若棠舒口氣,又轉(zhuǎn)為哭笑不得,“可我喜歡啊,娘親,大哥,你們要是疼我,就讓我做菜賺錢吧,我現(xiàn)在可渾身都是勁兒。你們看看這些色香味俱全的菜,都是用愛做出來的??!”
沒人在乎她自賣自夸,只是不斷確認。
“真的?真的僅僅是喜好?亦涵,你信嗎?”
“不是很信。”
溫若棠感覺要抓狂,“真的!”
溫夫人又問:“你怎么證明?”
怎么證明?溫若棠表示,證明自己真的很快樂,現(xiàn)在看來也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情……
一陣好說歹說之后,溫夫人和溫亦涵總算相信了,溫若棠趕緊給他們布菜,“娘親,快嘗下鱸魚;大哥,你看了一天書,就喝碗豬肝粥,豬肝是可以明目的?!?p> 溫夫人捧著碗念叨,“好好好,我家阿棠出息了,都知道照顧人了?!?p> 溫亦涵也說:“阿棠的手藝也這么好,看來只有不長眼的東西,才會錯過我家阿棠。”
大概這就是親人,溫若棠想,不管她之前怎么糊涂,都會把她捧在手心里,捧到天上去。
溫景煥不在,留了個空位,但將軍府還是這么熱鬧,月亮悄悄越過柳梢,照著溫情四溢的一家人。
晚膳后,溫若棠親自把溫夫人送回屋,溫夫人握著她的手,低聲說:“你別怪你爹爹和大哥一時半會兒沒法幫你退親,將軍府眼下要低調(diào)些才好?!?p> 溫若棠覺得這話奇怪,問:“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嗎?”
溫夫人眼底有隱憂,到底還是沒說出來,只道:“我也是猜測,若是最終沒發(fā)生,也就是白擔心?!?p> 溫若棠還想問,溫夫人已經(jīng)轉(zhuǎn)移了話題,“對了,你的棠記粥鋪,聽說剛開張就十分熱鬧,過兩日也帶我去吃吃,好不好?”
“那自然好,平日里想請娘親,還怕娘親沒時間呢。”
溫若棠知道,別看溫夫人是個小哭包,其實她決定的事,往往很難改變,因此即使對剛才的話還有疑惑,也不再多問。
回到自己屋中,溫若棠一邊浣手,一邊問丹雪,“我身邊三個大丫鬟,你,紅珠,青屏,可都有心上人了?”
丹雪嚇了一跳,“奴婢不敢,想來紅珠青屏也是不敢的。”
溫若棠把手上的水珠兒擦干凈,“你放心,我不是在套你們的話,也不會因此而責罰你們,我知道在你們看來,女孩子年紀大了總是要嫁人的,我也不能耽擱你們,若你們有心上人了,我不僅可以找機會同娘親說,把你們放出去,還能給你們鋪鋪路?!?p> 丹雪使勁搖了搖頭,“奴婢沒有心上人,也不想嫁人,如果姑娘出嫁了,奴婢就跟著姑娘去做個管事嬤嬤,如果姑娘不出嫁,奴婢就和姑娘做伴兒,挺好的?!?p> “你家里人呢?”
“奴婢家里人只疼奴婢的弟弟,又沒錢,就把奴婢買到將軍府來,簽的是死契,所以奴婢從來不做他想,只想跟著姑娘?!?p> 聽到“弟弟”兩個字,溫若棠的心揪著疼了疼。
她抿了抿唇,拉著丹雪的手柔聲道:“這樣重男輕女的家庭,不去想也罷,咱們兩個一起長大,就算以后我只能上街討飯了,討著了一個饅頭,也分你一半?!?p> 丹雪本來有些難過,聽到這話忍不住就笑出來,“姑娘胡說,姑娘這一輩子都會大富大貴?!?p> “借你吉言?!睖厝籼牡溃澳惆鸭t珠和青屏都叫來,我問問她們。”
紅珠與青屏一動一靜,聽到溫若棠的話,都先紅了臉。
青屏道:“奴婢沒有心上人,只知道任憑姑娘安排?!?p> “那紅珠呢?”
紅珠鼓起勇氣,脆生生地道:“奴婢是有的。奴婢是家生子,打小就和大公子身邊的冬生認得,他說了等年紀再大點,就求夫人的恩典,討奴婢出去?!?p> “不錯。”溫若棠感慨,“彼此愛慕是多難得的事兒,我也為你們高興。那么嫁人之后呢?你就打算在家相夫教子么?”
“不,奴婢還是想進府伺候姑娘,就像夫人身邊的嬤嬤一樣,不僅吃喝不愁,還能拿月例?!?p> 丹雪瞪了她一眼,“就想著拿月例,全然忘了伺候姑娘才是咱們的本分?!?p> “我從沒忘記本分?!?p> 紅珠很認真地解釋,“姑娘待我好,我是知道的,我對姑娘也忠心耿耿,要是做了對不起姑娘的事,就叫天上一道炸雷下來把我劈死!但我惦記著月例,也是實話,有了這些,我能補貼家用,到了年下,還能攢一筆小錢給爹娘買身新衣裳?!?p> 溫若棠感念丹雪的忠誠,卻也認為紅珠所說沒什么錯。
人活在世,不就圖自己順心,圖家人舒心,這順心和舒心,好些時候,都從一個“錢”字兒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