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師兄弟反目
炎靈奇怪道：“師父出關(guān)了？不是還得月余才到出關(guān)之日嗎？”
歸云心上不由得一提，師父向來囑咐他不要惹是生非，不要顯露法術(shù)靈力，不要說出自己已經(jīng)結(jié)成內(nèi)丹，除了最后一樣他都犯完了?，F(xiàn)在未到出關(guān)日便出關(guān)了，還立即召他進(jìn)太極殿，想想也知道沒有好事。
炎靈拍了拍他的肩頭，笑道：“我陪你一起去看他。”
歸云登時心上一松，四師兄不愧為他的好兄弟好知己，他一個細(xì)微的表情就能看出他的顧慮，當(dāng)即笑著點了點頭。
兩人走到太極殿卻聽到殿內(nèi)師父和師叔在說話。
他們這個師叔名號黎山真君，喜歡游歷四方，一向神龍見首不見尾，經(jīng)常一走就是一年半載，回來呆不了多久又會出發(fā)，好容易回來與師父敘敘舊，兩人都不好打擾，現(xiàn)在門外窗下靜候。
溪山真人道：“我這個皇子徒兒，哪哪都好只是心智太不成熟，總以為自己什么都能做得，唉，不提也罷了?！?p> 黎山真君四方游歷慣了，性格灑脫不羈，聞言搖頭并不贊同：“那孩子我見過，心懷百姓，是個好人。雖然有些不成熟，但今年也才十六歲，給他些時間總會長大的?！?p> 歸云聽聞兩位師長背后議論他，說他幼稚也只管揚唇一笑，看向炎靈以口型道：“我肯定沒有四師兄思慮周全?！?p> 炎靈笑著搖頭。
黎山真君又道：“你那個四徒弟炎靈不是很可靠嗎？為人嚴(yán)謹(jǐn)心智又成熟，有一個得意弟子就可以了，何必……”
歸云肩膀撞了炎靈一下，抱拳作揖示意以后要多加照拂，炎靈忍俊不禁。對這個師弟他不是不照拂，而是照拂的有些多。除去他外出自己打雜忙碌的日子，兩人一起練劍一起吃飯，除了不睡在一起幾乎形影不離。沒有辦法，自己對于這師弟的要求總是不忍拒絕。
殿內(nèi)溪山真人長嘆一聲：“可惜啊可惜。”
黎山真君道：“可惜什么？”
溪山真人道：“炎靈雖好，但至今仍未結(jié)丹。前幾日我為他起卦一番，唉，你也是知道的，飛升之人的命格與常人豈會想同？我看他此生飛升恐怕無望了?！?p> 黎山真君也頗為可惜：“唉，這也是沒辦法的，好在你那個皇子徒兒，十三歲便結(jié)了丹，你也有些安慰?！?p> 歸云臉色蒼白的轉(zhuǎn)頭看向炎靈，炎靈也扭頭看向了他，比他的臉色還要蒼白幾分，兩人大眼瞪小眼瞪了許久。
炎靈道：“你十三歲便結(jié)丹了？”
歸云道：“命格一事不可盡信?！?p> 兩人同時脫口而出，說完誰都沒有答話。他擔(dān)心他不能承受自己不可飛升一說，他卻想著他早就結(jié)丹為何隱瞞不提，是不是怕他嫉妒？
兩人一句話便驚動了殿內(nèi)二人，溪山真人道：“可是云兒，給我滾進(jìn)來?！?p> 溪山真人對待弟子向來嚴(yán)苛，即便是皇子也不能例外，想罵便罵從來不留情面。
炎靈又看了歸云一眼，轉(zhuǎn)身便走。只這一眼，歸云就感到透心的涼意，他對他失望透了。
歸云靜默片刻，等著師父又催了一回，才進(jìn)了大殿。
太極殿上供奉的天君神像眉目和善，時時刻刻都帶著笑，歸云規(guī)規(guī)矩矩跪在蒲團上，脊背挺的筆直。
溪山真人與黎山真君坐在殿上看著他。
溪山真人道：“你可知你所犯何錯？”
歸云抬頭直直看向師父，規(guī)規(guī)矩矩答：“不知?！?p> 溪山真人看著這個愛圖搖頭嘆氣。這個徒弟聰明好學(xué)，一心修道想要飛升，最主要他也確實有飛升的潛力。可是就是太天真太幼稚?！澳悄愣甲隽诵┦裁茨闱艺f來?！?p> 歸云便把自己進(jìn)入皇宮的所作所為一一說了。
溪山真人道：“我對你有何要求？”
歸云答：“不得在宮廷顯露術(shù)法，不得惹是生非，不得將結(jié)丹之事告知旁人。”說完摸了摸鼻子，心道：我已結(jié)丹之事可不是我說出去的。
溪山真人點頭道：“原來你還記得？我以為你學(xué)業(yè)有成翅膀硬了呢！”
歸云一愣道：“弟子不敢?！?p> 溪山真人一拍大腿道：“你有何不敢？你樁樁件件都已犯盡了。我一出關(guān)就聽聞我的第六弟子要飛升了，我都嚇了一跳?！?p> 歸云一怔，他要飛升了？他只不過略施小計顯了顯伸手，懲治了惡人怎的就要飛升了？這以訛傳訛的也太偏激了。
溪山真人接著道：“你可知你這一出頭會有何后果？”
歸云俯首一拜道：“師父，那相師這么多年幾乎把持朝政敗壞朝綱，百姓苦不堪言，難道不該拔除？今次元河水患，無數(shù)百姓流離失所，難道不需救濟？徒兒一心為了百姓著想，在心里一番計較，覺得師父心懷天下也不忍看百姓流離失所，定然明白徒兒的苦心。此番破戒也算不得什么，我不知有何過錯?！?p> 溪山真人氣的頭暈眼花，卻也知道他自己不開竅自己說什么都沒用，他壓根就聽不進(jìn)去。只閉目養(yǎng)神半晌才道：“希望你以后不要后悔。”
歸云道：“徒兒絕不后悔?！?p> 溪山真人對這個徒弟真是又愛又恨，愛他的心懷蒼生，也恨他的心懷蒼生，咬牙道：“你給我在此跪夠三日?！?p> 黎山真君向來不管閑事，所以一直不說話，待溪山真人處置了徒弟，兩人并肩出了大殿。
歸云在太極殿整整跪夠了三日，一出殿就著急忙慌的奔去找炎靈。
正值午后，炎靈剛剛洗完了碗，正在打掃院落。歸云見面就是一通解釋：“四師兄，師父命我不能說出結(jié)丹之事，所以我才沒有告訴你。你不要生我的氣，好不好？”他討好的拿出在懷里揣了三日肉包，遞給炎靈，心里卻是七上八下，不知炎靈會不會接受他的道歉，也不知這過了三日的包子還能不能吃。
炎靈動作微滯，頭也沒回道：“為何不可說？”
歸云見他終于理他了，急忙解釋道：“師父只是不想我平白惹人嫉妒，而招致事端，并不是刻意隱瞞你的?！?p> 炎靈唰唰掃著地面又一言不發(fā)了。
歸云絮絮叨叨又解釋了半天，炎靈始終不為所動，直到他說道：“你也知道我的身份特殊……”
炎靈也掃完了這面的地，轉(zhuǎn)過身對他道：“麻煩三殿下讓一讓?！彼兔柬樐空Z氣并不如何嚴(yán)厲，歸云卻猛地一僵，像沒見過炎靈似的看著他。他們情同手足，他一直親切的喚他師弟，從來沒有這么叫過他。
歸云還想解釋什么，突然泓澈跑了過來，拿了一封信給他，說是謹(jǐn)妃娘娘派人送來的。
歸云還想解釋，被泓澈黎昕拉走了。
泓澈對炎靈這樣陰陽怪氣的樣子，頗有微詞，抱怨道：“他憑什么生氣？還不是自己先入門，卻沒有你先結(jié)丹心里不舒服，他當(dāng)誰不知道他的小心思。他這樣的人一輩子也別想飛升?！?p> 歸云立即喝止了他，可這幾句話還是被炎靈清清楚楚的聽進(jìn)了耳里。
為何他不能飛升？
他自小孤苦，成天被人呼來喝去。因為打了一個茶杯被罵的狗血淋頭，因為碎了一壇子酒被人打上街頭。他從小到大一直被人看不起被人踩在腳下，就像一灘爛泥巴。沒人會在意一塊泥巴怎么想，沒人會在意他是什么東西。
飛升這個念想是支撐他走到現(xiàn)在的唯一動力，也是他心里的唯一念想?？墒乾F(xiàn)在突然有人說你別想了，你永遠(yuǎn)都飛升不了，你的念想只能看著你的小師弟替你實現(xiàn)了。這真是太讓人難受了，難受至極，難受的讓他想殺人！
他那樣一個皇子，就因為在道觀長大就自怨自艾矯情的厲害，他都能結(jié)丹。為何他這么努力掙扎向前，從來沒有想過放棄，卻飛升無望？！到底是為什么？！
他恨！他恨！他恨！
手里的掃把咔嚓一聲被他生生折成了兩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