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信任
把魔紋鋼彈珠填滿弩機，古晟掐著表，看著遠處的墻壁。
那面墻很厚，是橡樹宮的外墻，墻外，就是這棵大橡樹的樹干表面。
先前他和司空晦互相交換了情報。
他告訴了司空晦自己從天馬近衛(wèi)那兒聽來的話——白鴿號從樹冠開始，自上往下，每隔幾十米便會轟開一個缺口，讓天馬近衛(wèi)進入偵查。
基于這個重要情報，司空晦有了計劃。
很簡單，就靠兩人，是絕對不可能擊殺桂妮薇兒的。
得禍水東引，讓天馬近衛(wèi)殺。
所以兩人再次分頭行動，互為誘餌。
古晟是天馬近衛(wèi)的誘餌，他得在指定時間把天馬近衛(wèi)引到指定地點。
而司空晦是桂妮薇兒的誘餌，他得確保古晟把天馬近衛(wèi)引到時，那里有一只嗷嗷叫的墮落魔女等著。
時間還有不到一分鐘。
剛才司空晦在和盤托出整個計劃之后，特別強調(diào)了時機。
依照裝在他腦子里的橡樹宮全圖，他選定了一個利于禍水東引，也利于兩人逃脫的地方。
又依照白鴿號轟擊橡樹宮的路徑、每一次震動之間的間隔和節(jié)奏，他估算出了下一次轟擊的位置和時間。
古晟必須‘接住’這個時機。
但這個時機并不是能由兩人控制的——只是估算而已，如果在一分鐘內(nèi)，白鴿號沒有在這里打開缺口，天馬近衛(wèi)沒有從這里進入橡樹宮，古晟就一定會錯過時機，屆時，擊殺桂妮薇兒的計劃就會泡湯，兩人得改變主意，直接跑路。
倒計時45秒。
古晟盯著墻壁，心中稍稍有些憂慮。
如果45秒內(nèi)天馬近衛(wèi)不從那里進來，他就無法在合適的時機把她們引過去，這個時候就會有兩個巨大的風險……
那一邊的司空晦此時此刻想必已經(jīng)吸引了桂妮薇兒的注意力，他會把她引到一個礦坑里，那里是預設的戰(zhàn)場，在天馬近衛(wèi)抵達后，兩人也將從那里逃脫。
如果錯過時機，司空晦要么把古晟一個人扔下自己跑路，到時候古晟就會陷入腹背受敵的境地，幾乎必死無疑。
要么……
要么他執(zhí)意等候古晟一起跑，可在桂妮薇兒的追殺下，每多等一秒，他的危險就增加一分。
看起來古晟很被動，他幾乎是把命交在了司空晦手里？
不，其實是一樣的。
倒計時30秒。
前方的墻壁猛然爆開，一聲轟然巨響之后，崩飛的木屑之中，白色的天馬出現(xiàn)了。
就是現(xiàn)在！
古晟舉起機弩，朝著那個方向胡亂射了幾箭，轉(zhuǎn)身，拔腿就跑！
在魔女的感知能力之下，魔紋鋼彈珠并未擊中任何一人，她們幾乎是第一時間就反應過來，各種各樣的火種能量攻擊涌向古晟先前站立的位置，把走廊轟得一片狼藉！
三分鐘，他有三分鐘的時間把這些天馬近衛(wèi)引到司空晦的位置。
---------
礦坑。
因為失去了一只腳，司空晦已經(jīng)無法自己行動，剛才，他讓古晟把他送到了這里，自己翻身進一輛礦車中。
終焉之島太小，并沒有任何值得開采的金屬礦物。
但無論是橡樹宮還是巨龍?zhí)?，所需要的鋼材都是一個天文數(shù)字，因此在工程圖上，這里有一個礦坑。
說是礦坑，其實應該是一個大型傳送帶。
白袍先知當年應該是從海外運送金屬至此，通過傳送帶上的礦車送進橡樹宮，然后在橡樹宮里二次冶煉鑄造。
這棵大橡樹的最中間，是個圓柱形的豎直空洞——也就是剛才桂妮薇兒墜下的深淵。
這個空洞存在的原因，一部分是為了高層建設的垂直作業(yè)需要，另一部分，便是建材的運輸需要，礦車會從底部把各類建材運送到各層。
等會兒把桂妮薇兒和天馬近衛(wèi)引到了一起，兩人就坐著礦車逃脫。
但不走中間的大空洞，而是礦坑深處的熔融井，那是個豎直的狹窄通道，可以直達下方深處的二次冶煉爐。
礦車進入后會飛速滑行，無論是天馬近衛(wèi)還是桂妮薇兒都很難追上。
進去，就幾乎等于成功脫離。
司空晦啟動傳送帶，乘著礦車緩緩來到大空洞邊，剎住，掐著表，默默等候。
在倒計時三十秒時，他聽到了身后傳來的巨響。
果然，白鴿號在他估算的時間段里打開了入口。
掏出短劍，輕輕劃破手掌，把血撒進深淵。
下方，傳來了嘎嘎吱吱的怪叫聲。
她嗜血。
這是司空晦第一眼就看出來的東西。
嘎嘎吱吱的聲音越來越近，想必她正沿著大空洞的墻壁往上爬行。
看了看表……
還有兩分五十秒。
他不確定桂妮薇兒多久能爬上來，但他確定，在她不使用魔法攻擊的前提下，自己能撐夠三分鐘。
——這是個從概率上來說無限接近100%的計劃。
要執(zhí)行這個計劃，必須對橡樹宮的構(gòu)造有充足了解，以及……信任。
信任是最最最重要的。
就比如此時此刻的司空晦，正處于極度的危險之中，因為一個很簡單的道理。
他在沒有行動能力的前提下讓自己做桂妮薇兒的誘餌，他面對的是最直接的危險。
他知道自己能堅持三分鐘，卻不是非常確定古晟那邊要多久能趕到，三分鐘其實不是極限，也許五分鐘也行？又也許七分鐘？
每多一分鐘，他的危險就增加一分，只要古晟趕到時他還沒被桂妮薇兒抓住，那所有危險就會瞬間歸零。
但如果古晟根本就沒打算來呢？
——向下最大的危險是什么？
是會遇到桂妮薇兒。
而現(xiàn)在，桂妮薇兒被司空晦引走了，古晟只要直接悶頭往下跑……
人心是最大的賭博，司空晦從來不賭。
他確信古晟一定會來。
因為……
——“哈？我為什么不救您？”
他說得理所應當。
“嗬咯咯咯咯咯咯咯咯！——”
桂妮薇兒尖利的笑聲從下方傳來，司空晦已經(jīng)看到了她猩紅的瞳孔和丑陋的臉。
沒有任何緊張，舉起機弩，扣動扳機，連射。
在吃過兩次教訓后，她學會了很多，四足在墻壁上奔跑的同時騰挪閃避，沒有一顆彈珠能打中她。
一開始也沒想過要打中，司空晦只是為了吸引到足夠的仇恨而已。
距離不足二十米，魔女的血盆大口仿佛近在眼前。
司空晦松開剎車，礦車開始向后方飛馳。
眨眼之間，桂妮薇兒已經(jīng)躍上礦坑，沿著鐵軌向司空晦沖來。
礦車的速度很快，但她的速度更快，司空晦一面發(fā)射彈珠延緩她的速度，一面注意著礦車下方——這是個立體軌道系統(tǒng)，一共有七層鐵軌，每一層都有礦車在錯落飛馳。
司空晦預先設置了軌道路徑，這七層礦車里什么都沒裝，它們也哪兒都沒去，七層軌道都是首尾相連，所有礦車都是在繞圈。
當桂妮薇兒接近他二十米時，他便猛的拉下剎車，翻身從礦車上躍下，跳進下一層的礦車中。
飛奔的魔女不及減速，狠狠的撞在礦車上，晃了晃腦袋，也跳到下一層鐵軌上。
而等待她的，是更多的彈珠。
就像先前一樣，沿著鐵軌追逐、接近、剎車、跳下……
軌道之間的落差有五六米。
司空晦跳下時總是瞄準了時機，以肩部接觸礦車，但在三分鐘內(nèi)連跳兩車下來，他已經(jīng)感覺到自己的肩膀腫了起來……
這個墮落魔女雖然很笨，但她會學習。
她似乎已經(jīng)看懂了司空晦的套路，這一次接近的速度很快。
鐵軌只有七層，司空晦只有六次跳躍機會，每一層拖延一分鐘，也頂多是七分鐘，現(xiàn)在看來恐怕根本拖不了那么久。
他一面射擊，一面注意著表，距離白鴿號打開入口已經(jīng)過去了兩分四十秒，他的原計劃是堅持到極限，如果跳到最后一層古晟還沒有回來，就……
不用等了！
“老爺子?。?！”
年輕的身影在入口處出現(xiàn)。
兩分五十秒！
他提前了！
司空晦一拉剎車，也提前跳向下一層，在出發(fā)之前，他就和古晟說過全部計劃，在他抵達之后，司空晦會提前跳車，爭取出足夠的時間，而他，也必須瞅準時機，跳進礦車里。
在古晟沖進礦坑后，無數(shù)的火種能量攻擊也從門里涌了進來，劇烈的爆炸之后，身著白金二色服裝的天馬近衛(wèi)也沖了進來。
同一時刻，奔跑的古晟找到了機會，加速，縱身，躍進礦車！
“墮落魔女??？”
看見緊追礦車的桂妮薇兒，幾名天馬近衛(wèi)驚訝道。
而那一邊，接住古晟的司空晦在飛馳的礦車上順手扳動軌道閘，鐵軌變向，礦車從一個岔口沖進了另一條軌道。
這條軌道只有短短的幾十米長，軌道盡頭，是個黑洞洞的金屬小門。
“低頭?！?p> 古晟聽從司空晦的指示，整個人都低頭趴在了礦車里。
兩人乘著礦車沖進小門，司空晦抬手一拉門后的閘刀，小門砰的關(guān)上！
接著，桂妮薇兒嚴嚴實實撞在了門上。
她晃了晃腦袋，揮舞著尖利的十指撕扯小門，但這畢竟是熔融井的門，很厚，很堅實。
她一時之間撕扯不開，然后停頓了那么一剎，抽了抽鼻子……
扭過頭來。
猩紅的雙眼，看著入口處，還完全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的天馬近衛(wèi)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