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
昏厥許久的鐵柱終于蘇醒,劇烈的頭痛令他嘔吐不止,葉諾憂心忡忡的輕拍著他的背部,希望能緩解些他的難受。
約摸十分鐘后,這些癥狀才得以緩解。鐵柱緩緩睜開眼睛,視線從模糊到清晰,環(huán)顧四周后疑問道:“我們是在…在山洞嗎?”
看到鐵柱恢復如常,葉諾終于放下了懸著的心:“你伸出頭去看看。”
從石縫中緩緩探出頭的鐵柱,眼前盡是參天的野草,極度的震驚令他千言萬語齊齊涌上喉嚨,最后卻只脫口而出:“沃…擦,怎么這么大!”
回想起今天發(fā)生的種種詭異事件,先是超自然血字與倒計時,再是昏厥后產(chǎn)生的異變,這一切都帶給了王鐵柱極大的震撼。
許久,他才緩過神來:“葉諾,我得去找夢竹?!?p> “我也想去找她們,我也擔心建國,但現(xiàn)在顯然不是貿(mào)然沖動的時候。”
“那我們什么時候走?”
“天亮立刻啟程?!?p> 長夜漫漫,葉諾背靠著石壁,心緒雜亂。
營地的夏言和江夢竹、不知所蹤的建國、忠誠的龜田,紛紛涌上他的心頭,在腦海中以各種殘酷血腥的方式遭遇不測。
某一瞬間,葉諾甚至覺得那個所謂“父親”的男人沒那么可恨了,反而擔憂起他的安危。
因為他明白,那個男人總會守護那些遭遇危險的人,除了自己和死去的母親。
鐵柱看出了他的不安,于是出言安慰道:“或許只有我們遭遇意外,外面的世界依舊很好,他們都沒事的,一定都沒事的。”
葉諾勉強擠出笑容,出口的聲音沙啞蒼白:“或許吧?!?p> 兩人不再交談,只是背靠背坐在一起,他們都有自己的眷戀和理想,但如今一切都化為齏粉。
前程、學業(yè)、金錢都已成故去云煙,前些日子還在校園肆意揮灑青春的他們,如今卻要真真切切的體會到“活著”的殘酷。
這是個充滿酷暑的夏天,但災變前這群人所帶來的美好,卻足以令他們忽略炎熱,并在以后的殘酷生活中懷念一生。
夜,終會結(jié)束。
……
萬物皆有裂痕,但那正是光照進來的地方。
當?shù)谝荒ǔ抗鈴牟萑~的罅隙中鉆進石縫,一夜未眠的葉諾與鐵柱推開遮掩,迫切從石縫中鉆出。
入眼是雜亂高聳的野草,腳下是濕潤柔軟的泥土。
不遠處一只蜣螂正以倒立的姿勢推動著“糞球”,強壯有力的后肢使它在崎嶇的路上也能平穩(wěn)前進,而捂著口鼻的葉諾與鐵柱,感受到的只有一股強烈的惡臭。
兩人慌忙離開蜣螂滾動糞球的路徑,他們非常清楚,此時沒有狹路相逢勇者勝,擋它者只會屎路一條。
屏住呼吸的鐵柱勉強張口道:“這玩意兒滾的糞球這么臭,葉諾你是怎么做到養(yǎng)它的?”
葉諾聽到建國的抱怨:“我是用龜田的糞便給它繁衍后代的,況且野外蜣螂的糞球應該不會臭啊?!?p> 鐵柱聽到解釋后依舊不愿相信:“那你說這味道是怎么回事兒?”
葉諾:“這味道…怎么這么像人類的排泄物…”
鐵柱詫異道:“人類?”
葉諾:“不信你聞聞?”
鐵柱:“滾,不聞?!?p> …
葉諾與鐵柱不再糾結(jié)這個極其有味道的糞球,悄然從屎殼郎遠處潛行而過。
但尚未走遠,兩人的腦海中都產(chǎn)生了一個極其大膽的想法:“人類的糞便?建國拉肚子?屎殼郎滾的是建國的糞球?”
葉諾率先開口:“附近好像只有我們在露營對嗎?”
鐵柱答到:“排查地形的是你,我怎么知道?!?p> 葉諾:“我有一個大膽的想法。”
鐵柱:“我也是。”
兩人心照不宣,但只有站的高才能看的更遠,于是身手矯健的葉諾準備爬上野草去瞭望。
他選中了一株約摸在60厘米的上下的粗壯木賊草。
木賊草形似竹子,中空有節(jié),高聳直立。
最重要的是它的高度,且莖干粗壯,但60厘米的高度,對于眼下身高只有5厘米左右的葉諾,想要徒手攀爬至鼠曲草頂端,顯然是個不小的挑戰(zhàn)。
所幸那個男人極為嚴厲,借著培養(yǎng)父子感情之命,自小便對葉諾展開了系統(tǒng)性訓練,還經(jīng)常帶著他和龜田進行野外生存。
因此對葉諾而言,攀爬雖有難度,但也不至于做不到。
鐵柱在底端扶著木賊草的根莖,而葉諾已然開始攀爬,隨著他越來越接近頂端,手臂也逐漸脫力,每一次向上都伴隨著強烈的酸楚感。
葉諾本就沒有一口氣爬上頂端的打算,他的目標一直是那個極為粗大的木賊草“竹節(jié)”,抵達之后便將雙腳踩在上面,雙手緊抱著枝干向下俯瞰,只看到鐵柱像極了一只焦急的螞蟻。
心中不由點評道:“鐵柱真的好小?!?p> 全然忘了他自己如今也不足三厘米的事實。
體力恢復些許后,葉諾又開始向上爬去,抵達頂端用右手揪著木賊草頂端的孢子,左手緊抱著枝干,雙腳輕微踩在“竹節(jié)處”借力。
他就這樣站在了高空。
不時吹來的風令枝干激烈搖晃,但葉諾并未慌張,他在享受著如今的高度,就像是恢復了災變前的正常,一眼就能眺望到遠方。
遠方是山泉潺潺,營地安寧,龜田仿佛在尋找什么東西,卻始終尋而不得。
“葉諾,什么情況了?”
鐵柱微弱的聲音從地面?zhèn)鱽?,葉諾并未答復,開始不斷改變著方位尋找建國的行蹤,終于,他看到了遠處樹下的某個模糊的身影。
但由于距離太遠,加上縮小的身軀,就算葉諾視力極好,依舊無法確切看清。
于是他向系統(tǒng)詢問道:“有沒有什么尋找定位,或者快速移動的功能?”
“尚未綁定方舟,權(quán)限不足。”
“能不能通融一下?”
“抱歉?!?p> “那我綁定這個木賊草可以吧。”
“開始綁定…正在檢測所選方舟等級…材質(zhì)過低,綁定失敗。”
葉諾聽到系統(tǒng)綁定失敗的聲音傳來,沒什么失望遺憾,只覺得在意料之中。
“檢測到目力不足,宿主是否開啟視野增強功能?”
方舟突然傳出的詢問,令葉諾大喜過望,當即答道:“當然開啟啊,睿智系統(tǒng)你怎么不早說?”
“謝謝夸獎,因為宿主并未詢問?!?p> 聽到系統(tǒng)的答復,葉諾一時語塞:“呃…果然爛大街的玩意就是不夠智能?!?p> 隨著系統(tǒng)開啟視野增強功能,葉諾清晰看到了200米外的野桃樹葉。
一群工蟻正張開巨鄂撕咬驅(qū)趕著瓢蟲,捍衛(wèi)著替自己生產(chǎn)蜜露的蚜蟲,瓢蟲不得不放棄覓食落荒而逃。
而樹下,正是堆積如山的食物渣滓,建國的整個下半身赫然陷在其中…周遭的蜣螂正在辛勤滾動著糞球,而建國,似乎仍未從昏厥當中蘇醒。
多年之后,葉諾依舊想不明白,為什么人類能夠產(chǎn)生如此之多的“肥料”。
它們像一塊塊壘起的巨石,像一灘灘化掉的冰糕,呈現(xiàn)出黑褐淺棕、深黃血紅的不同斑斕,如遠天的虹,如人類對大自然的反哺…
這觸目驚心的景象,足夠使葉諾銘記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