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布局
長安城。
北臨渭水，東有灞浐。
南對終南，暗合周易。
城內(nèi)皇宮坐落在北部中間區(qū)域，象征著北斗星的方位，也因為皇宮在城北，長安城內(nèi)繁華程度是由北向南遞減。
今夜，幾乎所有的長安百姓都聚集在東西兩市，而靠近南邊的二十八坊就顯得冷清了許多。
靠近安化門的大安坊，建有五座樓閣。
樓閣四面出檐，由下至上遞層縮小，大院四隅還有兩層角樓，樓閣與角樓間有飛棧相連，看上去頗為隱蔽嚴(yán)實。
只是，原本靜謐和諧的夜色，卻被一道身影打破。
莊園的塢壁上，忽然翻過一人。
這人黑衣裹身，完全看不出樣貌，若不是借著半空中即逝的煙火微光，幾乎是融合在這片黑夜之中。
不過眨眼的瞬息，這人又消失在了樓閣之中。
大安坊的樓閣內(nèi)，正密密麻麻的站著十?dāng)?shù)位金吾衛(wèi)。
他們個個身披墨色重甲，手持寸弩，腰口還懸掛著三尺唐刀，這批人神情肅穆，目不斜視，只在等待長官給予的最后命令。
“這次行動，刑部布局了四個多月，又聯(lián)大理寺行動，就是務(wù)必要把倭國帶入大唐的禁品一舉擒獲?！?p> “請各位手足，務(wù)必按照計劃執(zhí)行，如果有突發(fā)的特殊情況，立刻回報，絕不與許擅自行動?！?p> “今晚是上元節(jié)，即使我們是在南區(qū)動手，也不能有一絲松懈，要確保百姓的安全?！?p> 話說到這，窗口外忽然閃進一道身影。
這人渾身黑衣，分明就是剛剛院外的那個黑衣人。
金吾衛(wèi)首領(lǐng)見來人，神情一變，也是立即命令道。
“還有沒有什么問題，沒有問題，就開始動作！”
話音剛落，整個隊伍，立即行動起來，沒有人說話，只聽見沉重的腳步聲和呼吸聲。
這個說話的金吾首領(lǐng)叫郭楠，是歷經(jīng)定襄、陰山之戰(zhàn)的金吾帥旅，這些年在軍隊摸爬滾打，如今已經(jīng)是負(fù)責(zé)長安治安巡察的總帥。
聽他的說話，今晚的行動也由他全權(quán)負(fù)責(zé)。
“大理寺卿的功夫還是還是好啊，這京兆府和御史臺的人還沒來，你沈燁卻是先到，不曉得這次的功勞，會不會又是落在了你們大理寺身上?！?p> “郭大人言重了，都是為了皇家辦事，哪有什么功勞不功勞的?！?p> 黑衣人去下面罩，露出一張寬闊方臉，這人年紀(jì)不大，但是留著一臉絡(luò)腮絨胡，看上去頗為成熟。
“我知道你沈燁是大理寺炙手可熱的人物，但是今晚大理寺只是協(xié)辦，不需要沈大人大打出手?！?p> 郭楠提上自己的兜鍪，慢慢走向沈燁。
“還有，我還要警告你，最好控制一下你沖動的脾氣，這次行動不是你們大理寺一個人玩，會有幾百雙眼睛看著我們，我們金吾衛(wèi)是丟不起這個臉?！?p> “而且...”
郭楠走到沈燁跟前，兩人不過隔著三指的距離，嗆道。
“這批禁品，誰也沒看過，只知道這是開唐以來出現(xiàn)過最為致命的駭人毒物，期間若是有個差池，我和你們寺丞丟了性命不過小事，只是這富麗的長安城，今后恐怕就要變成了人間地獄了?！?p> 所以..
“逮住人，要活的，明白麼，沈大人！”
從西周開始。
長安城的格局，一直是市與坊分設(shè)，就是市內(nèi)不住家，坊內(nèi)不設(shè)店，所以你想要投店，就必須去東、西市以外的坊區(qū)。
送完天燈后，徐長天掂量了一下自己的僅剩銀兩，開始向大莊嚴(yán)寺的方向走去。
只是這越往南走，街巷里的商販便越稀少起來。
“咕~”
晚上沒吃飯，徐長天這肚子也是不爭氣的叫嚷起來。
“唉，肚子啊肚子，跟著我這個清貧的窮書生，你真是過夠了有上頓沒下頓的日子，下輩子好好投胎，爭取能做個圓滾滾的富貴肚?！?p> 就在徐長天自嘲之時，沿街原本閉鎖的市坊的二樓里忽然推出一盞燈。
燈尾的燈穗下明晃晃的掛著一個面字。
一個老人推開一樓的門板，第一眼便看著門口的書生。
“小伙子，這上元佳節(jié)大家都去湊熱鬧，老朽一個人在店里怪無聊的，你來陪我聊聊天，面就當(dāng)我請你吃的，如何？”
徐長天愣了一愣，才開口回道：“好，啊...。”
雖說是面鋪，可一到里遭，才發(fā)現(xiàn)不過是居樓的四方屋，幾張簡單的八仙桌，和幾十條長凳，并無其他。
不過還好老兒的面上的快，幾口下肚，便感覺胃里暖洋洋的甚是舒服。
徐長天邊吃，邊聽老兒說起他的故事。
“算來算去已經(jīng)過去二十五年了吧，在老朽還和你一樣是個書生的時候，認(rèn)識了一個朋友，我們都喚他齊勉。
齊勉是個聰明人，記性又好，大家都覺得他若一心專研學(xué)問，便準(zhǔn)是個能金榜題名的人物。
可當(dāng)時齊勉年輕氣盛又名聲在外，許多慕名而來的姑娘便開始投懷送抱，真是亂花漸欲迷人眼，讓他這個年輕的讀書人一下子就沉迷進了溫柔鄉(xiāng)。
最終，他也因為癡迷美人，得罪了許多達(dá)官貴人，這樣也就和原本的仕途天地之隔。
齊勉沒了仕途后，便一直郁郁寡歡，開始走南闖北卻落得一身貧瘠，想想當(dāng)年的風(fēng)花雪月，如今卻是連一片遮頭瓦也沒有，是每日痛徹心腑。
好在事情還有了轉(zhuǎn)機，齊勉的舅父在京城發(fā)了家，就推薦他去吏部做了一個散官。
在當(dāng)時，按照司農(nóng)寺的律例，七品以下的官員，每月只可領(lǐng)取常食料九盤，就算再加上一些月雜，也不過剛剛夠過日子。
齊勉在之后的日子里終生未娶，只是在能養(yǎng)活自己的情況下，勉強收留了一個孤女。
即使日子過得再苦，他卻一直待這個孤女如己出。
因為日子有了牽掛，便不會覺得孤獨。”
故事說到這里。
白發(fā)蒼蒼的老店主忽然撇頭看向徐長天，開口問道：“年輕人，我說對么？”
徐長天吃的夠快，加上老人這么一問，一時語凝竟是咳喘起來，見他吃急了，老人急忙喊道。
“子沫，子沫。”
“快為公子遞杯水來。”
文初還來不及拒絕，后庭外便進來一位姑娘。
姑娘明眸皓齒，膚如凝脂，在這暗淡的燈光下竟是顯得白若冰霜，只是，姑娘遞過一盞茶水后，便又匆匆回到后庭。
老人將一切看在眼里，才開口道。
“年輕人，老朽有一事騙了你?！?p> “店家何事騙我？”，徐長天灌了幾口水才稍稍緩了過來。
“其實，老朽說的齊勉不是別人，正是老朽自己?！?p> 徐長天初聽面館老板的故事，覺得頗有意思，可萬萬沒想到說故事的人卻是在傾訴自己的人生，只覺得心里掀起波濤回味其中。
只是...
驚異之事還未完，又聽店主繼續(xù)說道。
“老朽年事已高，如今身邊只剩這一個閨女，今日也是和公子有緣，便想將小女下嫁給公子做妾，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這一聽，徐長天不由得瞠目結(jié)舌起來，剛吃口面的功夫這老人怎么就讓女兒嫁給自己了。
剛想拒絕，一時間卻突然覺得天旋地轉(zhuǎn)，連身體竟然都開始發(fā)起軟來。
這時。
一道模糊的身影也是從后庭走了出來，和老人一同看著自己緩緩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