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下狠手
他聽到范無鹽說離婚的時候,蠻橫地問:你說離就離?這個家我說了算!范無鹽冷笑起來。以前她的確不想離婚,兩個孩子的感受,老人的感受,她不想傷害自己的親人。但是今天她不想忍了,她告訴石諳:有這家的時候,你說了算,沒這個家的時候,我說了算!我就是要離婚。石諳并不是多么愛范無鹽才不離婚,他是不想分割自己的錢財,他辛辛苦苦掙下的家私,是他往前闖的動力,每次想到自己的資產(chǎn)又增加了多少,他就無比舒暢。每次掙了一筆錢,他要做的是兩件事,一是去銀行存錢,二是獎勵自己。他獎勵自己的方式,就是找個女人。其實他不覺得對不住范無鹽,他又不是包養(yǎng)著女人,又不是不管家,玩?zhèn)€女人就跟吃頓飯一樣,花點小錢而已。再說,他掙的錢,自己享受一回,不算什么,歸根結(jié)底,他是為更好地掙錢,更好地養(yǎng)家糊口。范無鹽要離婚,石諳堅決不答應(yīng)。他也知道,范無鹽是這個時代少有的傳統(tǒng)女人了,當(dāng)初他一見她就知道。因為他結(jié)婚前,在范無鹽之前,就有過很多女人,他知道什么樣的女人是適合自己的。他老丈人第一次見他,原本沒有看錯,他的確不是一個本分男人。只有男人才會看男人,女人只看見了一個幻象。
范無鹽拿出刀子,伸出手腕:你說了算,你說吧。到底是要我的命,還是要你的風(fēng)流。范無鹽殘存著最后一點希望,只要石諳說,以后不找女人了,她立刻就答應(yīng)不離婚。哪怕是他哄騙自己的,嘴上說說。但是他不說那句話。他把刀子丟到她找不到的地方,哼了一聲,出門去。又是幾天不著家。范無鹽知道,自己最后一點要求,都被狠狠地?zé)o視了,這么多年來,到底自己的價值在哪里。她只能對自己下狠手了,又找到一把刀,猛地一刀下去,好像自己是那個罪有應(yīng)得的壞人。也許這懲罰是有道理的,石諳是范無鹽自己認(rèn)定的男人。孩子回來看見血淋淋的,都嚇得哭。她被送到醫(yī)院里,好在沒有出大事。
這么一鬧,老丈人那邊當(dāng)然知道了,石諳覺得不離婚也沒臉見人了,就答應(yīng)了。因為是過錯方,又因為兩個孩子都選擇了媽媽,所以,財產(chǎn)劃分上石諳吃了虧。范無鹽倒沒覺得賺便宜,她若不是為孩子想,他的錢她都不想花,她又不是不能養(yǎng)活自己。離婚了,她并沒有心平氣和,她總是感覺自己白白付出了那么多年,今后的生活也有他的陰影,一輩子都給他毀了。除了換得他的真心,多少錢財也彌補(bǔ)不了。日子是得過的,她懷著一肚子灰暗去菜市場。一堆人圍著新上市的西瓜,抱起來舉在耳朵上,咚咚地彈著,然后聽天外之音似的,仔細(xì)聽著,想要知道這個圓圓的葫蘆里到底是什么成色。放下這個又拿起另一個,再重復(fù)一遍。好像用盡了平生力氣,還是沒拿定主意。離婚多少日子之后,范無鹽還是不能忘掉這份不值得。結(jié)婚十多年,就這么忽然一切歸了零。尤美知道她離婚,過來安慰她,勸她再找一個。她已經(jīng)對男人反胃了,一點念頭也沒有了。她對自己挑男人的能力沒有把握,更是對男人不抱希望。她問尤美為什么還不結(jié)婚,尤美說:就快了。她的男人是一個老實人,以前因為窮耽擱了,現(xiàn)在尤美這樣的女人能嫁給他,可撿著寶了。尤美已經(jīng)不在鞋廠干了,自己經(jīng)營著一個鋪子,生意還好。范無鹽嘆氣:你的好運(yùn)氣來了。還是你有福氣。尤美嘆:誰知道。這就像挑西瓜,左敲敲,右聽聽,只有打開來才知道什么貨色。當(dāng)你知道的時候,就已經(jīng)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