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我生氣了
一身熟悉的絲綢小褂,衣扣散開,頭發(fā)有點小背,很可能是駕馭不住大背頭而如此。看著那熟悉的人物,陳樂道眉頭輕舒,嘴角忍不住爬上一抹笑容。
麗都大門前,砍刀陳手握一把砍刀和來人對峙。砍刀陳是當(dāng)初帶人去美華鬧事,被許文強(qiáng)折服那人。現(xiàn)在是許文強(qiáng)的手下。
昆哥站在砍刀陳對面,身后站在一群人,都是金胖子的手下。金胖子進(jìn)去后,昆哥便成了這些人的頭腦。麗都以前是他們的,現(xiàn)在被別人收走,心里憋屈,在臉上則轉(zhuǎn)化成不服與憤怒。
麗都是他們靠著吃飯的地兒,麗都沒了,就相當(dāng)于是吃飯的地沒了。這沒人會高興。
許文強(qiáng)上前,看著被砸碎的麗都牌子,臉色沉了下來。這些人有點過分,竟然敢砸招牌。
除去對峙的兩撥人,在旁邊,還有看熱鬧的。準(zhǔn)備進(jìn)美華看電影的人都駐足不前,想要看看熱鬧。
許文強(qiáng)耐著性子上前交涉,不到萬一他不想動手,不想因此影響美華和麗都,更不想他手下的人以后遇見事就只知道靠槍和刀來解決問題。任憑許文強(qiáng)怎么說,昆哥都半步不退,沒有帶人離開的意思。
交涉一陣,局勢有些僵持不下。昆哥不是砍刀陳,不像砍刀陳那樣容易被打發(fā)。
三人在車中看著,外面的兩撥人都抱著能吵吵盡量不動手的觀念。許文強(qiáng)不想動手,昆哥知道這些是馮敬堯的人,同樣不敢動手。陳樂道瞧了瞧時間,不是很早了。
“我下去看看,”打開車門下車,陳樂道朝對峙雙方走去。若是其他人鬧事,他或許不會如此,但既然是昆哥,那就另當(dāng)別論了。
走到許文強(qiáng)和昆哥中間,看向挺著脖子,翹著眉毛,抖著腿的昆哥。陳樂道上下打量了幾眼,又看了看他身后的人,不為所動。
見著陳樂道,昆哥表情一僵,脖子縮了,眉毛萎了,腿也不抖了。
“阿昆,聽說你在這鬧事?!”陳樂道看著昆哥,語氣一點也不嚴(yán)肅冷厲。只是他這話卻是問得昆哥內(nèi)心一抖。
笑容哭得有些難看,腰桿一曲,腦袋瞬間低了下來,“長、長、長,長官!”昆哥直接喊出了自己心里話。
他這長官叫的不是陳樂道在警務(wù)處的身份,而是他心里給陳樂道腦補的身份。
陳樂道也不知道昆哥為什么叫他長官,不過他叫了,陳樂道也就應(yīng)了。
旁邊砍刀陳和許文強(qiáng)看著這場面都有點愣,好像.....剛才還不可一世的昆哥....有點兒...害怕...陳樂道??
不可思議,不敢置信!
砍刀陳是認(rèn)識陳樂道的,知道他是強(qiáng)哥朋友。但平時看著那么溫和的陳先生,怎么會讓昆哥這么害怕??
就連另一邊看著這里的方艷云和李望麒都有些愣愣的,似乎有反轉(zhuǎn)!
陳樂道拍了拍昆哥肩膀,嘴角帶著微笑,“帶著你的人回去吧!”
昆哥神色變幻不定,不想走,又有點不敢開罪陳樂道。陳樂道看著猶豫的昆哥神色笑了笑。
“這里是馮先生讓人接手的,馮先生的手段,你不會不清楚吧?金胖子就是得罪馮先生進(jìn)去的,你不想步他的后塵吧?!”陳樂道淡笑著說道,眼睛看著昆哥一動不動。
對視一下,昆哥眼神趕緊挪開,他心中考慮著得失。來這鬧事他沒想著能把麗都弄回去,只想給許文強(qiáng)一個不痛快,他們都不痛快,別人憑什么痛快。
此刻陳樂道出面,連馮敬堯都搬了出來,他不得不好好考慮下進(jìn)退了。
“陳長官,你的面子不能不給,阿昆今天聽你的,這就帶著兄弟們離去?!庇辛伺_階最好還是趕緊下去,阿昆深知什么人在上海灘是絕對不能得罪的。
馮敬堯是,陳樂道這種“身份特殊”的人也是。
他敢來美華鬧事,是因為事不鬧大,馮敬堯不會跟他們一般見識。大佬有大佬的行事方法,跟他們計較有損馮敬堯顏面。但到了現(xiàn)在這一步,差不多該收手了。
剛才鬧得有多大,現(xiàn)在走的就有多快。二三十人,“嗖”一下的功夫,全都沒了。麗都門外瞬間清凈下來。沒熱鬧看,圍觀的人都該干啥干啥去了。
“許兄,你這兒這么多事,我就不打擾了?!标悩返擂D(zhuǎn)身對許文強(qiáng)說道。
許文強(qiáng)看著陳樂道離開的背影,眼神逐漸深邃,巡捕房一個翻譯,能讓阿昆噤若寒蟬么?
“李哥,你接下怎么樣?我準(zhǔn)備回去了。”回到車子處,陳樂道對倚著車門的李望麒問。
“啊,我,”正要說話,李望麒突然意識到方艷云也在車?yán)?,趕緊笑道:“那我們就在這里分開吧,我還有些事要跟文強(qiáng)說?!?p> 說罷,李望麒對車?yán)锏姆狡G云告罪兩句,又對陳樂道點了點頭,便朝麗都走去。
“方小姐,你呢,是一起回去,還是有其他事?”陳樂道上車對方艷云問。
方艷云笑了笑,“那就一起回去吧?!?p> 落日余暉灑落在上海灘,這個不夜城漸漸進(jìn)入不夜?fàn)顟B(tài),喜歡夜生活的人們都從家中走出,前往娛樂開懷之地。
陳樂道開車很穩(wěn),在車水馬龍的道路上穩(wěn)穩(wěn)前行,別墅的輪廓漸漸進(jìn)入眼簾。路過小別墅時,陳樂道沒有停車,徑直朝方艷云的別墅而去。
車停在別墅外,里面的人聽到聲音走了出來,兩人剛下車,就見方艷云的小丫鬟小荷跑了出來。
“小姐,杜邦先生在里面等你。他說找你,我說你不在,他就說在家里等你,非要進(jìn)去,我們攔不住?!毙『捎悬c委屈巴巴地說道,擔(dān)心被方艷云訓(xùn)斥。
“他等多久了?”方艷云倒是沒有生氣的意思,杜邦會這么做,她絲毫不意外。
“有一會兒了,現(xiàn)在還在客廳呢。”小荷低聲說道,好似怕被里面的杜邦聽到一般。
陳樂道在一旁饒有興趣地看著小丫鬟,他總感覺小荷挺可愛的,像個小妹妹一般。
“一起進(jìn)去看看吧。”方艷云看向陳樂道,雖然一個人進(jìn)去也不怕,但有個人一起,總是比一個人強(qiáng)。
“好啊?!标悩返傈c頭。杜邦雖然是個法國人,但他并不忌憚。公董局管不了警務(wù)處,有薩爾禮這根粗大腿,他不需要忌憚杜邦公董局董事的身份。
一個法國佬打中國女人的注意,怎么看都有點無法無天。杜邦可能不知道,陳樂道是有點小憤青的。
如今國人面對外國人很缺乏自信,得罪外國人固然有壞處,但好處亦是不少。陳樂道真要是因此和杜邦干起來了,一旦將事情登報,到時候不知道有多少熱血之士會站出來支持他。這時代的嘴炮,可比未來那些網(wǎng)絡(luò)噴子鍵盤俠之流厲害多了。惹急了眼,就讓你“流芳萬古”!
名氣這東西,虛無縹緲,看不見摸不著。但卻是排在“利”字前邊的。若能有,陳樂道也不嫌棄。
“噢,方小姐,你終于回來了,我等你很久了!”
見到方艷云,杜邦高興地站了起來,臉上笑容跟男男過的菊花一般。只是見到站在方艷云身后的陳樂道后,笑容就有些收斂了。
倒是陳樂道,咧嘴露出兩排大白牙,朝杜邦熱情地笑了笑??吹枚虐钣悬c勉強(qiáng)。
“杜邦先生,你來找我有什么事么?”三人在沙發(fā)上坐下,方艷云看向杜邦。
杜邦想說我是來睡你的,但一旁咧著一嘴大白牙看著他們的陳樂道有些礙眼。微笑著看了看陳樂道,杜邦道:“方小姐,我有些話想單獨跟你說。”說完又看向陳樂道。
話說得這么明白,只要不是個傻子,就都會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噢,沒事,你們當(dāng)我不存在就好,我存在感很低的?!标悩返佬α诵?,大聲說道,隨即翹著二郎腿閉上眼睛,腦袋往后面一躺。卻是沒半分離開的意思。
“......”
杜邦有點尷尬,他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有些話是你一個外人能聽的么!
沒辦法,杜邦打算搬出自己公董局董事的身份,一般人知道他身份后,都會變得很懂事。
“這位先生,我是杜邦,公董局董事,不知道你是?”杜邦沒和陳樂道繞彎子,他擔(dān)心以陳樂道的智商聽不太懂。
“哦,董事先生你好,我叫陳樂道,在警務(wù)處工作。”陳樂道睜開眼睛熱情介紹道。
“哦,警務(wù)處?那陳先生認(rèn)識勒布雷副總監(jiān)嗎?我跟他是好朋友。”杜邦笑瞇瞇道,聽到陳樂道在警務(wù)處工作,杜邦就更不擔(dān)心了。一個中國人,在警務(wù)處又能有多大權(quán)勢呢?
“你說吉爾.勒布雷啊!認(rèn)識,當(dāng)然認(rèn)識了,他的名字起得很好,我只聽一次就記得很清楚。”陳樂道笑了,杜邦居然還和吉爾是朋友,這下他就更放心了。薩爾禮和吉爾關(guān)系可不是那么好。
“不過,我在政治部工作,和吉爾不是很熟?!标悩返涝俅温冻鰞膳糯蟀籽?,笑呵呵說道。
杜邦臉上笑容一僵,他討厭極了陳樂道露出大白牙的笑容。他跟吉爾關(guān)系很好,怎么可能不知道吉爾跟薩爾禮的關(guān)系。
陳樂道此刻這笑容,分明是在嘲諷他。一瞬間,杜邦臉色變得鐵青。方艷云這個女人對他愛答不理的就算了,就連陳樂道這么一個警務(wù)處的小職員都敢嘲諷他!
“陳先生,我跟方小姐有幾話想說,你能將這里留給我們嗎!”杜邦臉上沒有了笑容,他這生硬的語氣,說不好是在威脅還是什么。
“杜邦先生,我聽方小姐說你小提琴拉得不錯,你能拉給我聽一聽嗎?”陳樂道不回答杜邦的話,反而笑瞇瞇說道。
杜邦聞言臉色陰沉下來,陳樂道這是在羞辱他。他不是樂師,怎么可能別人想聽他就拉,更何況陳樂道地位還比他低!
從沙發(fā)上站起,杜邦不再看陳樂道,而是看向方艷云,他沒忽略陳樂道口中的“聽方小姐說”這句話,若是換個場合,聽到這話他或許會很高興,但現(xiàn)在顯然不是。
“方小姐,我有些話要單獨對你說,請你讓他離開?!倍虐羁粗狡G云,到現(xiàn)在他還沒放棄拱白菜的想法。
“杜邦先生,陳先生是我朋友,不是外人,有什么話你直接說吧,不用避諱。”方艷云微笑著,見杜邦被陳樂道氣成這樣,不知道為什么,她心里有點暢快。
沒人知道她這段時間被杜邦騷擾的有多煩惱,現(xiàn)在她有一種出了口惡氣的感覺。此刻她臉上的笑容,是真實的。
杜邦也是有腦子的,就是再想拱白菜,也知道事情不對了。白菜根本不想讓他拱!
他臉色陰沉,狠狠地看了兩人一眼,將這對狗男女的模樣記在心中,惱羞成怒地摔門離去。
......
“你這樣得罪他,不會給你帶來什么麻煩吧?”
“呵呵,放心,沒事。”
看著杜邦離去的聲音,陳樂道呵呵輕笑,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