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流的家到醫(yī)院不到5公里,他們沒有直接回家,而是在家門口的街道簡單吃了一頓晚飯。
晚飯過后,太陽西沉,暮色籠罩著老街,街道很窄,兩側(cè)開滿了五花八門的小店路中間是摩肩接踵的人群,這時候正是晚高峰時期,整個街道人聲鼎沸。
不久,他們就走到了一個路口,門口雖有個破舊的崗亭,但并沒有什么作用,攔車的圍擋是打開的,形同虛設(shè)。
這就是葉流的家,這里都是20世紀70年代時建的老房子,跟周圍的高樓林立比起來,這邊顯得比較破舊,都是五六層的樓梯房。
這房子的原主人是葉流的外公,他是林江大學的教授,房子也是學校分給他外公的,考慮到兩個兒子都在外地工作,而這個小女兒一直離異單身,所以,外公外婆在世的時候就說過這房子以后會留給他的母親劉靈云,葉流的兩個舅舅也都心疼妹妹,同意了父母的決定。
后來,葉流讀大學的時候外公外婆相繼離世了,這房子就是他媽媽一個人住了。
房子不大,兩室一廳,廚房就在進門的地方,客廳里擺放著一個小餐桌,一家人住的話會有些逼仄,但一個人住倒是挺寬松的。
由于房子在二樓,外面多年的樹都蓋過了他們家的窗戶,所以房子的光線也比較暗,里面的家具也都比較古老,但卻被劉靈云收拾的干干凈凈。
對于這個家,葉流太熟悉了,因為他在這里度過了十多年,直到上大學。
從昨天晚上的那通電話開始葉流就沒合過眼,他疲憊地說道:“舅舅,你先洗個澡吧,睡我媽那個房間,我給你換床被子。”
“沒事,你不用管我,現(xiàn)在天氣也熱了,我不要蓋被子?!眲㈧`山對這里也不陌生,畢竟本來這里是他自己的家。
“好,那你要是冷了,就直接到櫥柜里找下,我媽肯定都放在里面了。”
“知道了,你別管我了,趕緊回房間休息一下吧?!?p> 劉靈山說完便去了衛(wèi)生間。
葉流雖然很累,但是根本沒有睡意。
他環(huán)顧四周,打量了一番房子,這里一切都沒變,唯一變了的是,每次等著自己回家的媽媽不在家了。
房間里基本沒有聲音,母親房間的門開著,他躺在了沙發(fā)上,這時不知為何,感覺特別地孤獨。葉流在自己家里從未有過這種感覺。
他知道不能坐下來,只要一坐下一種莫名的失落感就上來了,他只好站起來簡單收拾了自己的行李,等聽到舅舅出來的聲音后,他趕緊又去洗了個澡。
本來他還想跟舅舅聊聊,可剛走到門口便聽到了舅舅的呼嚕聲。
他只好回自己的小房間。
開燈以后他發(fā)現(xiàn)房間打掃得一塵不染,床上還整齊地擺放著一床薄薄的被子,似乎母親早就知道他會回來一樣。
書桌上擺放著各種小時候他收藏的玩具,各種警車、警察模型,就連桌上的一本相片影集的封面都是警察。
在床旁則豎立著一個相框,那張照片正是葉流今天手里拿著的照片。
他躺在床上,望著拿這張熟悉的照片,心中無限惆悵。
童年的那些回憶也一一涌上心頭。
1999年4月的那天,他永遠不會忘記,父親帶著一個陌生女人來到家里的場景;
也不會忘記,下午他媽媽帶著自己去郵政所取錢遇到劫匪的場景;
更加不會忘記父親在母親住院的時候就結(jié)婚的無情;
母親受過的苦、他是怎么被人欺負是沒有爸爸的孩子,他都歷歷在目;
那些就像是烙印一樣鐫刻在他心里,永遠都抹不去。
整個晚上,葉流輾轉(zhuǎn)反側(cè),根本無法入睡。
不知道什么時候,他突然聽到了刺耳的電話聲。
“喂!是劉靈云的家屬葉流嗎?”
“對,你是哪里?”
“我是一附院的神經(jīng)外科ICU的醫(yī)生?!?p> 葉流一聽,咻的一下,馬上坐了起來。
“哦,您好!醫(yī)生,是我媽有什么事情嗎?”
“是這樣的,您母親今天晚上8點多人清醒了,不過到了10點的時候,她病情突然出現(xiàn)了惡化?!?p> “什么惡化啊?”
“發(fā)燒到39度多、尿崩、顱壓非常高,而且剛剛我們給您母親臨時又做了個CT,發(fā)現(xiàn)她的腦部中樞神經(jīng)有陰影,情況不是很好。”
“那醫(yī)生,現(xiàn)在要怎么弄?。俊?p> “我們醫(yī)生正在處理,現(xiàn)在需要你趕過來醫(yī)院簽個病危通知?!?p> 醫(yī)生再一次跟他媽下了病危通知,這對于葉流來說簡直是驚天霹靂,本來他還以為母親能夠手術(shù)后慢慢清醒好起來。
但此時他來不及多考慮了。
“好!我現(xiàn)在就過去?!?p> 簡明扼要的回答后,他便掛了電話。
隔壁房間的劉靈山也被葉流的動靜驚醒了,他沖出房間問道:“是醫(yī)院電話嗎?”
“對,舅舅,我現(xiàn)在去醫(yī)院一趟?!?p> “是你媽怎么了?”
“醫(yī)生說她情況不是很好,要我現(xiàn)在就去醫(yī)院?!?p> “那我跟你一起去。”
“不用了,我一個人去吧,你睡覺吧?!?p> “我現(xiàn)在一個人在這里哪里睡得著啊?!?p> 葉流默認了。
路上兩人幾乎沒有交流,誰都想提但又有意回避那些不必要的猜測。
葉流是學醫(yī)的,中樞神經(jīng)屬于司令部,司令部都出現(xiàn)了陰影,說明母親的情況確實比較嚴重。
但,他也不敢去想。
到了醫(yī)院,已經(jīng)是晚上12點多了,只是ICU的一個醫(yī)生出來跟他說了一遍剛剛電話里面同樣的話,然后讓他簽了字,他依然是沒有看到母親,只有被醫(yī)生拒在冷冰冰的病房外。
這一夜,兩個男人就這樣守在了病房外一夜都沒有合眼。
到了早上,葉流終于再次看到了昨天讓他簽病危通知醫(yī)生。
“醫(yī)生,我媽怎么樣了?”
“病人已經(jīng)退燒了,放心吧?!?p> 懸著的心終于放下來了。
他本想去看看母親,但是現(xiàn)在不是探視時間,他們只好回去。
到了下午的探視時間,葉流和劉靈山穿上探視服、口罩及拖鞋終于進入了病房,他們也終于看到了劉靈云。
此刻的葉流看到母親身上插滿了管子,心如刀絞,但他都盡量地壓制著自己的情緒,因為他怕母親看到自己難過。
此時的劉靈云是清醒的,看到葉流進來,她眼睛睜得大大的。
此時她的心情更是復雜,看到久未見面的兒子,她想說話,但是她渾身沒一點力氣,只覺得冰冷的水流遍了全身......
她度過了一個令人窒息的恐怖階段,醒來時,看到了眼前冰冷的一切,眼淚不自覺的簌簌從臉頰流了下來,她意識到自己的壽命可能要縮短了。
她還有很多話都沒有說,很多事情還沒做,只見她吃力地抖動著嘴唇,但是無論她怎么努力也發(fā)不出聲。
葉流知道母親想說話。
他趕緊湊向前主動,邊用紙巾擦拭著她的眼淚,邊說道:“媽,您不用擔心,有我在,您會慢慢好起來的,舅舅也在。”
“是啊,靈云,你放心吧,都會好起來的?!?p> “對了,媽,我這次集訓得了二等功,成為了偵察尖兵了,你兒子是不是好厲害??!”
雖然現(xiàn)在劉靈云不會表達自己,但是看得出來她明顯聽到這個消息是高興的。
之后,葉流盡量地跟劉靈云說些開心的事情,并鼓勵她。
探視的時間很短,只有30分鐘,一晃就過去了。
這一次的探視,算是好的開始,葉流也有了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