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星空墜落,顧坦僅剩的一絲元神,已經(jīng)陷入沉睡。如果沒有混沌石放射的白光包裹,他早已魂飛魄散。
猛地撞擊地面,顧坦的這一絲元神反倒是蘇醒過來,可是,他什么也做不了,睜不開眼睛,動不了身體,發(fā)不出言語,同死人沒有任何區(qū)別。
但他感覺到了,一個姑娘把他從泥水中救到岸邊,這個姑娘還把他的頭抱在懷中,還有,這個姑娘留下的淚水。
他只剩這一絲元神,他什么也做不了!
心草姑娘呆愣著,坐在這個男人的旁邊,思考著下一步該怎么做。此時的她,有些信命了,算命先生怎么就知道自己的婚姻是天上掉下來的呢?
如果算命先生是對的,那這個男人,就是自己未來的丈夫。
一定是這樣的,一定是這樣的。心草姑娘最終的選擇,是相信算命先生。
這個男人生死未卜,前途未卜,但這些未卜,總是要強過不用卜的,那個不用卜的,是個呆傻,嫁給一個呆傻,未來,還需要卜嗎?
心草姑娘靜靜的看著這個男人的臉,輕聲說道:“我決定了,你,就是我的丈夫,不論你是死是活,你死,我們同穴,你活,我們同生。我余心草,此生,不再改變。”
奇妙的命運就是這么安排的,余心草,也許是愚昧,也許是迷信,也許是被命運逼迫的走投無路,不得不做出如此選擇,但,這真的就是命運,命運弄人,何人又能擺脫得了命運呢?何況一個孤苦無依的姑娘,他只能以這種方式,給自己找到寄托,給自己找到不死的理由,也或者,給自己一點希望。
一個正常人家的女兒,是不會這么選擇的,但對于心草姑娘,此時的選擇,選擇一個生死未卜的男人,卻是最佳選擇,也可以說是別無選擇的選擇。
秋日的午后,太陽暖暖的,照在身上很舒服,心草姑娘就躺在了這個男子的身邊,任由清風拂過,任由枝葉飄零,這是她十幾日來,最為舒暢的一刻,讓那懊糟痛苦的事情,都過去把,都煙消云散吧。
紅輪西墜,秋風中帶了一絲寒意。
心草姑娘猛然驚醒,天要暗下來了,自己和他,還沒有一個安居的地方,而且,他還有傷,他要療傷,他要吃飯。
驚醒后的心草姑娘,撒腿就往鎮(zhèn)子里跑,鎮(zhèn)子里有條街市,街市后面有許多的雜物,心草姑娘到了這里,找到了一塊破門板,和幾根繩索,用繩索把破門板幫好,一頭系在肩上,又急急的跑回了河邊。
他認定的那個男人,依然如同一個死人,躺在那里。
一來一回,用去了近一個時辰,心草姑娘累的已經(jīng)是上氣不接下氣。
可是,不能把他就這樣放在河邊啊,秋日的夜里,好涼啊,他有傷,他會凍壞的。
把破門板放在那個男人的身邊,然后費力的把男人挪到破門板上,再把繩索的一頭系在肩上,心草姑娘使勁的拖拽著門板,把那個男人拉向鎮(zhèn)外的小山丘,因為鎮(zhèn)外的小山丘,有幾處殘破的窯洞。
顧坦身高九尺,體態(tài)魁偉,現(xiàn)在加上受傷后不醒人事,重量可是非同小可。心草姑娘每前行一步,都異常艱辛,搖搖晃晃,步態(tài)不穩(wěn),如那喝醉酒的人一般。
到了窯洞,月亮早已爬上半空,天空中無數(shù)的繁星點點,似在窺探人間,把這一對人兒,靜靜的偷看。
還好,殘破的窯洞,還容得下兩個苦命的人。
經(jīng)過下午陽光的晾曬,和體溫的蒸發(fā),二人的衣服已是干了八分,可是現(xiàn)在,心草姑娘的襖裙,竟是被汗水再次濕透,如同從水里撈出。
坐了下來,可是一旦停止了行動,秋夜的寒意,便肆意的襲來,同時襲來的,還有饑餓。
“咕嚕嚕,咕嚕嚕?!?p> 聽著腹內(nèi)的鳴響,心草姑娘緊緊的抱住雙膝,身體拘攣,用這種方式,對抗寒冷和饑餓。
可是,身邊的男人怎么辦呢?他有傷,他也冷,他也同樣會餓。
凄苦的身世,窮苦的現(xiàn)實,心草姑娘越想越悲,倒下身去,依偎住這個男人,把他的手捧住,放到胸前,悲傷凄楚的嗚咽聲,在殘破的窯洞中,久久不絕。
“張---張---張嬸,給我點吃的吧!”
一大早,云桑鎮(zhèn)上的張嬸和張叔,就開始起來忙活,他們經(jīng)營這一家糕餅鋪,賣些早點和糕餅,用以維持生計。
正在低頭做糕餅的張嬸,突然聽到了一聲畏畏縮縮的話語,一抬頭,見是心草姑娘。都在一個鎮(zhèn)子上,偶有往來,當然認得。
可是心草姑娘的樣子,令張嬸吃了一驚:“心草??!你,你怎么,這個樣子呀?”
只見心草姑娘頭發(fā)凌亂,面上有些泥水的污漬,身上的襖裙,濕漉漉的,也是滿是污漬,站在自己的面前,十分的局促,不知該怎么辦才好的樣子。
一個姑娘,第一回出來要飯,她所有的尊嚴盡皆喪失,她所有的曾經(jīng)盡皆破碎,她,能是一個什么樣子呢!
“張,張嬸,給我點吃的吧!”
一張令人痛心和憐憫的臉,在張嬸的面前乞求。
張嬸是一個四十多歲的婦人,對心草和她的舅父舅母一家,倒也沒有什么惡感。她看到心草姑娘的樣子,以為心草是不小心摔到了或者怎么樣,她并不知曉心草被舅父趕了出來,現(xiàn)在身無分文,是在乞討,在她的想法中,心草手中,兩文錢終歸是有的。
“你怎么這么不小心,是不是摔到了,下回可要注意?。晌腻X?!?p> 張嬸邊說,邊把兩張糕餅用草紙包好,遞給心草姑娘。
“張嬸,我,我沒錢!”
聽著蹇澀的話語,張嬸表情凝重了起來。
“心草,出什么事了嗎?”
“我,我被舅父攆了出來,我現(xiàn)在,只能,討飯吃啦?!?p> “他怎么能這樣!”
張嬸說完,還是把兩張糕餅給了心草姑娘,然后又去忙她的活計。
心草捧著兩張糕餅,心中踟躕,她正值青春芳華,兩張糕餅,勉強可以吃飽,可是,那破窯洞中,還有那個男人呢!
她還想要點錢,給他看病。
萬事開頭難,心草姑娘跨出了要飯的第一步,索性也就放開了。
云桑鎮(zhèn)并不是一個大鎮(zhèn),許多人也認得心草姑娘,這頭一天,心草姑娘還真的順利,要了許多的吃食,還有幾十文的銅錢。她又要得一個瓷碗,這是木匠蔣師傅給她的,她到井邊討得一碗清水,然后端著碗,回到了破窯洞。
那個男人還是雙眼緊閉,面色鐵青,沒有絲毫的變化。
心草早已是餓得眼前發(fā)花,但卻是心想,自己既然認定了這個男人,那第一口飯食,當然得讓他先吃。
男人的嘴緊閉著,好在昨日掉在河中,把嘴中的污血都沖刷了干凈。
先給他口水喝吧!
可是,怎么給呢?
看著這個男人,心草姑娘有些發(fā)呆。少傾,臉頰上一片緋紅。
“你是我的男人,雖然我倆還沒有拜堂成親,可是,這輩子你就是我的啦,我跟定你啦!山無棱,天地合,乃敢與君絕,所以------”
心草姑娘想到此,收起了羞澀,拿過碗來,含了一口水,然后,把嘴湊到了男人的嘴邊,稍一猶豫,把嘴貼住了男人的嘴。
一縷帶著心草姑娘體溫的水,流進了顧坦的口中。
顧坦的一縷元神,微微顫栗。
這一縷元神,發(fā)不出聲息,動不了身體,但他,什么都知道!并且,真而且真。
喂了男人兩口水,心草姑娘抬起頭,放下瓷碗。
拿過糕餅,放到嘴里,咀嚼了起來。
張嬸做得糕餅還是很香甜的,心草姑娘把糕餅咀嚼的碎爛,又把嘴貼住顧坦的嘴,把糕餅,送入顧坦的口中。
顧坦根本不會吞咽,心草姑娘又含了一口水,把糕餅送入肚中。
“今日我倆有了肌膚之親,我們再也不會分開啦!從今以后,我就把你當成皇帝一樣的伺候,你不吃,我就不吃,你不喝,我就不喝,我還要早日把你的病治好,我們再生兩個孩子,一兒一女,你說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