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小小的遺憾
“胡說什么,還周扒皮。新社會新國家,哪有周扒皮。給你你就拿著好了,不做利息也好,你用這個錢去買條好看的裙子穿。我看那些女同學(xué)都穿的確良的裙子,什么顏色都有,就你成天穿著運動服,我都快忘了你是女生了?!?p> 申家慶把那沓錢重新按在她的手心,“你找王楚或張玉紅陪你去,不夠我還有,一定要選最漂亮的?!?p> 池冰聽了這話,眼圈兒紅了。
父母離開她四年多了,她一個人努力的活著,一件衣服從春穿到秋。只要不破,明年接著穿。
四年多了,從沒有人對她說過你是個女孩子,要學(xué)會打扮自己,更沒有人為她添過一條布絲。
只有他,她的少年,她的家慶,默默的關(guān)心著她,也關(guān)注著她。
她不想讓眼淚落下來,深吸口氣,鼻子囊囊的,“家慶,你是不是嫌棄我長得丑?”
“不,”申家慶好笑搖頭,“冰兒,不管別人說什么,做什么,我都不會嫌棄你,你在我眼睛里,是最好看的?!?p> 池冰偷偷咬牙,這情話說的,讓她怎么往下接。
“那還不是說我丑嘛。”池冰不自覺的撒了個嬌,當(dāng)她后知后覺的發(fā)現(xiàn)時,也不覺惡寒的抖了抖滿身的雞皮疙瘩。
“不管你什么樣子,我都喜歡?!?p> 少年的話說得似乎不太經(jīng)意,池冰的臉卻忽的紅了個徹底。
兩輩子了,她這是第一次聽到表白。重要的是,這個表白是來自家慶--她深愛的少年,意義使格外的不同。
自認(rèn)伶牙俐齒的池冰一時間也不知道該用什么話來回應(yīng),耳朵里嗡嗡的響,好像有只小蜜蜂在飛。心臟也加快了跳動的速度,臉頰發(fā)熱。
她垂著頭,從申家慶的高度,正好看到她露在外面的一截原本瓷白-現(xiàn)在卻泛著桃粉的頸子。
申家慶有些緊張的咽了下唾沫,挪開眼睛去看窗外。
池冰的美絕艷而富于英氣,如同初升的陽光,申家慶自覺無法抵擋,下意識的逃開。
“喲,我是不是來得不巧哇,要不要回避一下?”
林澤處在變聲后期、略帶著粗啞的聲音驟然出現(xiàn),將滿室溫情打散。
池冰又羞又怒的狠狠瞪了他一眼,扭身進(jìn)了自己的房間,留下申家慶在原地尷尬的撓著腦袋,林澤捂著嘴吃吃的笑。
她撲在床上,把她越來越熱的臉頰貼在床單上,開心得偷偷傻笑。
笑著笑著,眼淚涌了出來,瘦削的雙肩無聲顫抖。平生第一次,池冰理解了喜極而泣這四個字的含義。
幸福和快樂的淚水原來是甜的。
她不知道未來的那件事是不是會發(fā)生,也不知道此生她和家慶究竟能不能白頭到老,更不知道如果那件事情發(fā)生了,她是不是有能力擺平,然后保家慶一生平安順?biāo)臁?p> 但不管怎樣,這樣活生生的家慶真好。
只要讓她這樣簡單的活下去,陪在他的身邊,和他一生一世,白頭到老,足矣。
可惜愿意總是美好的,事實卻因為過于骨感而不被當(dāng)事人所喜歡和接受。在許多時候,甚至是招人痛恨的。
因為,你所以為的一生一世,你所以為的傾心以待,你所以為的兩情相悅,有時候,其實只是個笑話。
池冰趴在床上任情緒自由伸展,又開心又舒適,興奮處不覺四肢并用的在床上撲騰,惹得林澤問她是不是在房間里練習(xí)游泳。
耳朵里是家慶和林澤忽大忽小的說話聲和間或傳來的爽朗笑聲,夏日的傍晚寧靜而充滿快樂。
毫無疑問的,林澤會留下來蹭飯。他故意選在飯點來,沖的就是池家的晚飯。
池冰端著碗沒吃兩口,發(fā)現(xiàn)林澤不時的偷偷瞄她。
想起剛剛和家慶對視的那一幕,池冰有點不好意思,她夾了塊茄子沒好氣地扔他碗里,“看著飯碗,別塞鼻子里去,浪費我家的糧食。”
林澤低頭看了眼茄子,夾起來放嘴里,目光還在她臉上流連。
“冰冰你是不是哭了?”林澤鼓著腮幫子一邊嚼飯,一邊模糊不清的問她。
池冰把頭埋得更低,躲開他的目光打量,“別瞎說,有什么可哭的,快吃你的飯。”
“不對,冰冰你肯定哭過了。說,是不是慶子欺負(fù)你?我?guī)湍阕崴??!?p> 池冰才不想承認(rèn)自己哭過,往嘴里塞了口飯,口齒不清的和他斗嘴,“有也是我和家慶的事情,顯你什么欠兒,沒有就是沒有?!?p> 申家慶稍愣,也抬起頭觀察她的臉。
和往日沒什么不同啊,阿澤為什么說她哭了?逗她玩兒的吧,這小子,真壞!
“阿澤,冰兒從來不哭的。你要是把她逗急了,小心她揍你,我可不會幫你?!?p> 申家慶將最后一口飯扒進(jìn)口中,放下碗,補了一刀,“我打不過她。”
池冰不再做聲,默默吃飯。
阿澤還是前生的阿澤,即便重來一次,仍然那樣的敏銳。
她其實有些小小的遺憾。
家慶和她認(rèn)識得很早,和她在一起的時間很長,應(yīng)該比林澤更為了解她才對。
可林澤看出來她哭過,家慶卻沒有發(fā)現(xiàn)。
這個粗心的家伙!
夏季的夜晚來得比較遲,快八點了,天空還掛著幽藍(lán)。
林澤和他們閑扯一會兒就回去了。
池冰這兩天沒活很清閑,以她的學(xué)歷,根本用不著溫什么功課,百無聊賴的坐在小床上想念手機(jī)、電腦和家庭影院,想念她院子里種的那些東西,想念每天早上會叫她起床的白玉。
她不負(fù)責(zé)任的離開了,沒有人照顧的它們還好嗎?還有阿澤,你陪了我那么多年,我的離開,你是不是已經(jīng)開始了新的生活?還記得我這個糟糕的朋友嗎?
人往往就是這樣。
當(dāng)你守著一切的時候,將那一切看作稀松平常。
當(dāng)你離開那一切的時候,又會常常的想起那一切,不勝唏噓,不勝想念。
池冰也是。
前生她活著,卻為了家慶放棄了所有的一切;這輩子,她終于找到家慶,重新和他在一起,心愿得償。夜深人靜時,腦子里出現(xiàn)的,卻是前生那幾十年的光陰,她才發(fā)現(xiàn),原來前生的一切早已清晰的印在了她的心里,從未走遠(yuǎn)。
“很無聊嗎?”
家慶做完功課,發(fā)現(xiàn)她獨自發(fā)呆,身不由己的走了過來。
池冰的一點點變化,他都非常在意。